竹允朝竹御伸出小小的手，手中的毛毛虫爬啊爬的，竹允小嘴微张，口齿不清地说：“给，我送你的礼物。”

这是竹允到这里以后第一次说话，却没想说的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好听点是“礼物”实则上是“毛毛虫”的东西。

竹御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到的，他眨了眨眼，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竹允那张实在是说不上有什么特色的小脸。

竹御的总结是：这孩子除了身体比正常人小了几号，姑且还算是人。

本来就是人，又哪来的姑且？竹御没发现自己的想法有病。

第四节

竹御双目呈痴呆状看了竹允半晌，随后一把拍开了竹允的手，他手中的毛毛虫应声掉落在地，爬走。

竹允先是一愣，也没见他生气，只是轻轻一笑，说：“我喜欢你。”

温暖的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冻结了，竹御傻傻地看着竹允，竹允则是以着真诚的眸子回视着竹御。

“你是谁？”竹御冷冷地问。

“竹允。”竹允回道。

也许是真的寂寞了，竹御没再问竹允什么，就接受了竹允的示好。

竹御蹲下身，拾起未来的及逃跑的毛毛虫，对竹允说：“这就是我们的定情之物了。”

对于竹御幼稚的言语，竹允回以一记轻笑，那是一种包容万象的温暖的笑容，似乎容纳一切的东西，包括竹御的寂寞。

竹御爱上了竹允的笑容，动不动就让竹允笑给自己看，竹允也愿意在竹御的面前笑，因为只要竹御开心，竹允也会开心，而竹御见到竹允的笑容，自然也会开心。

竹御一把抱住竹允，带他到花丛间入座，两人一起望天。

竹御问：“这是什么？”

竹御虽然常年饱读诗书，其中包括天罗万象，却没有关于虫类的书籍，一直被仆役们保护得好好的他，从来没有机会认识到虫子，在常识中认识的也只有蚊子、苍蝇等常见的，却不知那些是怎么生成的。

竹允答：“虫子。”

竹御问：“可以吃吗？”

竹允呆了一下，在竹御的怀中翻转过身，双眸认真地看向竹御，真诚地回道：“或许我可以烤给你吃。”

竹御也呆了一下，傻傻地问：“一起吃吗？”他眨眨眼，眼眸闪亮亮的。

竹允挠头想了想，才说：“慈悲为怀，我是不杀生吃的。”

竹御不解：“为什么？”

竹允回说：“……”他很想回话，可是想了半天，他找不到说辞。

目光放回在竹御手中爬爬走的毛毛虫，竹允问：“你知道什么是蝴蝶吗？”

“知道。”

竹允眨眨眼，嘴角微扬，小小的身子温暖的笑容，天真的表情，真心的温柔，这样的竹允仿佛融入了大自然中，看起来天然，仿佛一松手就会不见，竹御很自然的紧紧抱住竹允，生怕一个闪神间自己的新朋友会消逝不见，就像是以前同他一起玩耍的孩子一样。

“蝴蝶的原形就是它喔。”从竹御怀中挣扎了一下，竹御不甘不愿地放开紧紧抱住竹允的双臂。

竹允指了指竹御手中的毛毛虫，说：“它叫毛毛虫，是虫子中的一个种类，它长大了会蜕变成蝴蝶，长出美丽的翅膀，飞翔在天空中。”

竹御沉默了，抱着竹允躺倒在花丛间，竹允没有注意到，竹御手里捏着毛毛虫，不轻不重，却不给毛毛虫逃离的机会。

半晌后，竹御说：“这么丑的东西……真会长出翅膀？”

竹允回：“嗯，会变成美丽的蝴蝶。”

“……完全变态。”竹御忽然说。（竹御要说的是毛毛虫变化成蝴蝶的过程后是“形态”是完全“变化”的，并非骂人的意思……）

竹御忽来的一句让竹允傻了。这真是……好先进的词汇啊。

“到时候，它会飞走吧？”竹御又问。

竹允点点头，说“是”。

“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我会好好“保管”它的，不会让它逃跑。”竹御说的很yīn森，他又添了一句：“不管用任何手段。”

一瞬间空气又凝滞了。

竹允看着这样的竹御出神，半晌后他说：“来者自来，去者自去。”他想要对竹御说的是，凡事不要qiáng求，可是竹御是竹家的孩子，与生俱来便带着一颗霸道的心。

“这是你送给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竹御说。

竹允在心里偷偷为毛毛虫默哀，想来这只毛毛虫要逃离竹御的手掌心重获自由那是不可能的了。

“你说这叫毛毛虫，是虫子的一种，还有别种虫子吗？”竹御好奇地问。

竹允点点头，说：“世界上有好多好多的虫子，在地上爬的叫虫子，在天上飞的叫飞虫，在地里滚的叫……也叫虫子。”

“地里面也有虫子？”

“有的，就是那种经常瞧见的蚯蚓。”

“蚯蚓？”竹御又不懂了。

竹允点点头，从竹御的身上爬起来，小小手握住竹御的小手，在花园找着一块yīn凉处不怕脏地挖挖挖，结果真让他挖出蚯蚓来了。

竹御瞪大双眼问：“这就是蚯蚓？”

竹允点点头，道：“这就是蚯蚓，一般钓鱼的时候可以把它切成几块，弄成小小的钩在鱼钩上钓鱼。”

“钓鱼？”竹御又不懂了。

竹允想了想，认为一时是解释不清，便说：“以后我带你去钓鱼。”

竹御“喔”一声，佩服地说：“你真厉害，懂的真多。”

竹允淡笑，竹御回以轻笑。

竹允告诉竹御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就像是在书堆里跨出了一小步，竹御更喜欢竹允了。

正午，侍女送膳，竹御找来几片树叶子几块不大不小的石子压在毛毛虫身上，不让它趁机逃走，便邀请竹允一起吃。

竹允看到了jī鸭鱼肉，就要吃，竹御截住竹允拿的不慎标准的筷子，说：“你不说不吃生吗？”

竹允眨眨眼，道：“我是不吃生啊，我吃熟的啊。”

竹御一听，懵了，撇了撇嘴，他没在说话，看着竹允吃饭。这目光一放，就离不开了。

竹允吃的很开心，这是他到了这里以后吃的最开心的一次，也是这世第一次吃到一顿正常的饭。

到了下午，竹御抱着竹允坐在草丛中，竹允要求竹御读书，竹御拿着书本一句句地念给竹允听，两人相处气氛良好。

这之后的每日，竹允每日清早都会准时出现在落莱亭，而竹御也会在早善后立马赶到落莱亭，手中除了会带着一堆零食以外绝不会忘带着两人的“定情之物”。

竹御发现竹允喜欢吃甜食，每当吃到甜食时竹允的嘴角总会扬起，眉眼弯弯，就像是要融化了冬雪的初chūn，给人舒慡的感觉。

其实竹御不知道，他带来的东西是竹允一天内唯一可以进食的“正常”食物。

半个月后的某日，竹御来落莱亭时却未带“定情之物”，竹允好奇地问。

竹御沉默了半晌，才说：“它会飞走吧？变成蝴蝶。”

竹允点点头，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

竹御皱着眉看竹允，问：“你会离开我吗？”

对于竹御的疑问，竹允表示沉默，因为他知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所以这个问题很难回答竹御。

竹御见竹允不答，咬住嘴唇，半晌后他自怀中掏出一水晶制的透明盒子。

竹允呆呆地看着，这一瞬间他忘记了呼吸。

“只要这样，它就永远无法飞了。”竹御说。

竹允垂下眼眸，掩藏住埋藏在心底的震惊，心里凉凉的，身体的体温像是随后会自身体中抽离一般。

水晶盒内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有什么的是，钉住的那只毛毛虫被硬生生的截成两半，穿肠破肚地躺在水晶盒内，从外界看到的是被水晶放大了几倍的内景，触目惊心的样子灼烧着竹允的心。

“它会腐蚀。”竹允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