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绥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她。夏绮面上的汗水,在yīn寒的地牢中滚滚而下,瞧上去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水般夸张。
“你不相信我也很正常,毕竟我都是空口许诺,也全无凭证。不过,你家就在武州坝子县的县城中居住,城东澜石桥畔第三条街第五户人家。家中也算有一处别致的小宅院,生活并不很拮据,也不依靠你在宫中的工钱与打赏过活。你兄长早年间确实烂赌,但眼下已经痛改前非,供职于武州折冲府。你父亲原本是武州折冲府一名团营校尉,shen受爱D,退伍时还被长官安排了军中闲职,每月都可领到俸禄。早年间你入宫,也确实是因为那段时间你家中很困难,目下你距离到年龄出宫也没有几年时间了,家中又一切都好,卷入宫廷争斗可是非常不明智的,你想清楚了,到底是继续为你的上级做事,还是听从我的话,将实情告知于我。”
夏绮仿佛垮掉了一般,周身失去了力气,连坐都坐不稳了。她颤抖着身躯,最终颓然道:
“大约三月前,娘娘用的胭脂水粉更换了一批,新的一批比之之前的气味有所不同,但是我们还是照例给娘娘使用。娘娘虽然在病中,但每日都还是要化妆打扮,因为圣人每日几乎都会来看娘娘,娘娘不愿圣人看见自己的病态,总是要以最美的姿态迎接圣人,故而妆粉用的比从前更多了。自从用了那批妆粉,娘娘的身子似乎越来越差了**直到前日晚间,冬绫与我说,要我不要提殿nei突然出现的香味之事,一切都jiāo给她来说,若是我多zhui,我老家的父M_亲与兄长,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我**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官人**求你,求你救救我家中人!”
沈绥安抚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袖子一抖,一枚铜钱出现在了她掌中,她将这枚铜钱放入夏绮的手中,道:“收好这枚铜钱,两日后,会有人来接你出宫。你出来后,拿着这枚铜钱去长安城北修德坊,找一家名叫长运的镖局,自会有人送你去见你的家人。到时候,我究竟是不是诓骗你,你便可知晓了。”
夏绮拿起那枚铜钱打量,似乎只是一枚普通的开元通宝的圆形方孔钱,她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但她还是小心将铜钱收好,跪地,向沈绥三叩首。沈绥扶她起来,道:
“记住,这两日之nei,你千万要小心,莫要在冬绫等人的面前露出破绽,否则你x命难保。”
夏绮用力点头。
沈绥离开nei侍省时,对武惠妃之案已然有了大致的判断。接下来,她T转脚步,去了御史台,她心中明白,想要T查武惠妃的尸首,恐怕会很艰难,因而她必须剑走偏锋,她打算先去寻杨弼,找御史台的隐蔽处,更换夜行_fu,她要夜探大明宫,亲自勘验武惠妃的尸首。
武惠妃的尸首,恐怕眼下就收在宗正寺之nei,由于惠妃之死至今尚未发丧,因此为确保尸首在下葬前不腐坏,恐怕宗正寺将全城的窖冰都集中到停灵处去了,要T查并不困难。除却T查武惠妃的尸首,沈绥还打算今夜前往光顺门,暗中查一查那位金吾卫的守门将领。
一面思索着今夜的计划,她一面信步穿梭在宫中。今日她之所以穿如此显眼的装束入宫,其实_geng本不是甚么为了杨玉环的奇怪理由,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让人记住她出现了。等寻到杨弼,杨弼会换上她的_yi物,拿着她的令牌出宫。这就造成了沈绥已然出宫的假象,而杨弼今夜恰好在御史台nei值夜班,并不会出宫,这就给沈绥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行到御史台后院外的回廊中,她忽然看到了远处小假山nei两个熟悉的身影。其中一人正是杨弼,而另一个人沈绥也认识,此人正是弘农杨氏的杨三郎,是杨弼的嫡三哥。沈绥顿住脚步,在暗处观看他二人jiāo谈。谈话似有些不投机,二人彼此的神情都不好看,尤其是杨三郎,可谓是怒不可遏。很快,谈话结束,杨三郎拂袖而去。
杨弼似乎已经发现沈绥了,转过身来看向远处藏身的她,沈绥笑了笑,走了出来。
“怎么,你三哥来找你麻烦了?”
“也不是,他是为了寿王之事,想让我助他一臂之力。毕竟杨玉环也算是他引荐给寿王的,眼下寿王成了全长安的笑话,他面子上也挂不住,想要再寻机会,至少让杨玉环不要进宫。”
“可是他寻你帮忙,却又能奈何?”杨弼一个小小的殿中侍御史,确实能耐不大。
“他是想让我写文章讥讽圣人与杨玉环之事,再入坊间流传,制造舆论压力**唉,他真是急昏了头了。”
沈绥恍然,杨弼的文字功底,可以说是当朝首屈一指的,比之前些年去世的张说、尚在外地的张九龄,也不遑多让。只是这是个秘密,他一直藏锋,外人很少有知道的。他与杨三郎关系还算好,幼时也是一起长大的,杨三郎对他的文笔其实很了解。
“他让你写,你写便是,拒绝作甚,还害得他这般气恼。”沈绥笑道。一边说着,她示意杨弼往御史台后院走。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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