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下了火车一摸装钱的包,立刻欲哭无泪。
“小四,”淡定从容的开口,“你的业余五级段位证书在身边对吧。”
要是也不在,那么自己这一趟可不是真真叫做白来了的问题了。
补办?
这年头随便补办那张证书,都是手续麻烦之极的事情!
※
“恩。”自己的那个书包,早就清空了一切语文数学之类的教科书,除了几本围棋工具书外,那本围棋证书还安好的在包里放的妥妥当当。
“真他【哗——】的恶俗情节。”就见得原本还是云淡风轻天高海阔的清源姐,压低声抱怨了句,从自个儿的书包里翻出一个棕色信封。
她数了数,据我观察,大钞许多张。
“幸亏我早知道小四你不可能整理书包的。那么按照季清远那「做什么事情都会留一手后招」的做人原则,备用金绝对在你这里。”
阿勒?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在我纠结于第一句中的清源姐对我的自理能力极度不信任的时候,忽视了第二句话中假如我有读心术的话,那么在这之前清源姐思想前后矛盾的吐槽点。
例如,前面不是刚刚她还在内心吐槽过季清远生活基本不能自理了,结果现在怎么会说出整理季小四书包这种事情来……
这种的。
不过介于我完全无法和季清源处于同一大脑的跳跃性思考频率上,本着多年在她和清远哥二人手下得出的经验来看,还是乖乖的和自家姐姐走,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来着。
【而后来许多事情,都证明了一点『季家小四上头的「远」、「源」两位,以及暂时不显山不漏水玩离家出走「渊」名的三哥』,用日后、此时,在棋坛上地位依然处于极高位置的日本某产业链的术语之一来说就是「妹控」二字。】
姑且不论自己这个大脑放到二十一世纪,无意中得知原来还有「崩坏」这一极端符合自己此时思维回路的词语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单单就是看清源姐带着自己穿街过巷,大步走在——自己人矮腿短,只能跟在边上一路小跑——北京街道上的时候,和自己一个省份来的带队老师赵一允,正在清点自己围棋团队里的人数。
虽说在下火车前已经点过一次了,但是「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嫌多和麻烦的。
姑且不提这里都是自己省份这个围棋荒漠里属于拔尖的好苗子——其中的几个更加是可以和围棋大省有得一比——单单就是这些小孩一个个都是家里的独苗苗,丢了其中任何一个他都负担不起这种责任来。
由此可见,虽说季家老二季清源,带着自家的小四辛苦奔波了一下午,才堪堪求得人家原本根本不打算找自己这种只租半个月房客的大婶同意——但是至少人家一共两人,不用考虑那么多人该如何处理……不是?
要不是季清源和那位大神扯皮到最后实在没办法,只能祭出最后一项法宝——自家小四的围棋业余五段证书,说不定嘴说破了都没办法让人家答应下来。
“要不是我家房子正好在人家北京棋院考试点的边上……看在你妹妹的份上我才租给你的。你们只租半个月,这种房客谁高兴找?”
苏姓大婶碎碎念了半天,一直到我都可以很确定自家的清源姐的磨牙声,怕她忍不住而终于忍不住出手——
拽住自家姐姐白衬衫的衣角,仰头七十度小声开口……
“……水。”
【转移注意,扭转局势。】
这个真的不是天赋来着,而是真真切切一字一划从血泪中换来的才能。
※
在送走了明显眼睛里闪着「你个姐姐怎么做的自己妹妹渴成那样竟然也不管不问」,就差去居委会民政办警察署举报,明显热情过剩的苏大婶后,我看着清源姐坐在椅子上,打开手上的那个棕色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白纸,手上拿着钢笔不知道写些什么。
“你在做什么?”看着纸上那完全不是自己姐姐的字迹,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回答我的,是清源姐的一个白眼和爆炒栗子,以及我听得惊心动魄,她说的云淡风轻的俩儿字,“造假。”
“哈?”
这是犯法的吧?
“我和季清远两个人,要钱没钱,要路没路,想要暂时不让你好不容易从那个《城市日报》举办的围棋比赛里锻炼出来的棋力下降,也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哈?”
话说这个看内容是推荐信,但是推荐信的格式不带你这样子写的吧?
不。
重点不在这个,而是上面一个问题才对吧?
“我说……”尝试着开口。
斟酌下语句用词后,还是觉得劝阻的好,毕竟犯法的事情,自己家人在眼前做,如果还不阻止的话,怎么对得起教我几年的老师和——
“对了。”明显以自我为中心的清源姐,完全——无视掉我了,“小四你的棋谱呢?”
还好这人还记得问我要作为敲门砖的棋谱——等等,重点不是这个吧?
是那份——
“这个伪造信怎么办?”
“这是杀手锏。”
言简意赅的回答。
“杀手锏?”
“也就是意味着说,不到最后关头就不拿出来,作为逆转局势的存在。”解释完毕这个词语的用法后,清源姐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一挥手,万能例句上场,“自己想去。”
这么说来,貌似刚才和那位有话痨嫌疑的苏大婶磨皮租房的时候,自己的那张证书也是最后关头拿出来,扭转局势的存在来着?
不过看清源姐要自己拿出来证明两个人不是骗子的时候,那左手拽着自己衬衫的袖子,都揉得皱起来了。
果然,「杀手锏」什么的,总归不是让人愉快的存在。
对人对己都是这样子的存在。
「一定要准备最好的对局!」握拳。
等等——
「是不是忘了什么?」
“笨蛋,不要发呆了。棋谱呢?”
季清源整了整自己身上那件白衬衫,该说夏天的晚上来的果然比较晚,但是天气这个时候晚霞还没上场,就已经冷下来了。
原本穿着嫌热的长袖白衬衫,也变成了正好。
“这里。”
从放在书包里的四本一套的《围棋大全》里,拿出放在扉页的那张棋谱。
这也算是杀手锏之一了吧?
看了看这张棋谱,放回去的同时也如是这般想道。
※
放在那书里的原因——理由无他,仅仅是因为放书里夹着后,纸不会弄皱罢了。
文件夹公文袋这一类的东西,话说其本人完全没有想到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ps:
因为某些需要……所以原本从1988年才开始的全国定段赛,被我提前到了1972年……【鞠躬遁走】
至于季清源姐姐的职业,兼职伪造纸张类赝品。
另,首发三更完成(楔子没算)。睡觉去。
四
四.
这是个十分普通的房间。
墙壁雪白,木质地板上摆放着一张同色系的桌子。
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副一尘不染的围棋棋盘。
十九纵横之上,错落的摆着黑白二色的棋子。
桌前的椅子上,一位中年男子正襟端坐。
左手持白棋,食指中指捻着枚白子,似是在思考下一子落在棋盘何处。
而得了这房中之人允许,敲门而入的,正是赵一允。
在得到了房间主人的默许后,赵一允神色平稳的坐在了他对面。
等了足足大半个小时后,那中年男子这才对着自己面前的这位二十七岁获得围棋四段的弟子,缓缓开口道:“一允,要是你,这黑子的下一手会下在哪里?”
这大半个小时,赵一允也在琢磨放在自己桌子前的那局棋。
执白子的那方,好似从来没有背过定式,也没打过棋谱学过棋理一般,能断就断,该冲就冲,完全不讲究所谓的布局。还偏偏从局部开始,就死死地咬住不放,很多看似无理手的招法,执黑的那方却偏偏就是抓不住,还把局面搞得一团乱。
他和老者学棋近十载,定段出师后固定下来的棋风,便是属于绵密细腻型,这十几年的职业生涯与其后的教书时,所打的谱子,也是以打日本棋谱为主,善于的是局面判断及落子后的转换腾挪。
但是现在假使对上执白的这一方,本来应该是讲究力量的对手,碰到自己都极为头疼的情况,如今看了半小时的这盘胶着(zhuo第二声)着的中盘局势,他却觉得有力无处使的却是自己。
“我也不知道。”
想了几步都自觉不好,最后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说出这个自己将近无年都没说过的答案。
放弃的如此gān脆,得来的,便是隐含怒气的反问与斥责,“你没看到黑子如今还有将近十目的优势吗?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你怎么做我沈哲的学生!”
赵一允仿佛早就知道自己老师会勃然怒之,如他棋风一样温吞的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对方在官子的时候没有过人之处的话,老师也不会把这局分明就是业余选手棋路下出来的对局给我看了。”
“呵。你这小子啊……要是将这方面的心思花在学棋上,再进一步又有什么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