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言观色才是生存之道,这一点我从小就知道。
当我走进这个家门的时候,很快就摸清了门路,知道在这个屋檐下我最应该讨好谁。
不是我那令人作呕的爸,也不是对我巧言令色的后妈,而是这个弟弟。
我进门的第一天他就不停地为我展示他们一家给我准备的一切——分给我一半的书架、分给我一半的书桌,还有原本完全属于他现在也不得不分给我一半的卧室。
他说:“哥,我还有个礼物送给你。”
他表现得像是期待已久,一直盼着我进门。
这两口子还真是把孩子教育得很好,才10岁就学会了虚伪。
晏阳送了我一个钥匙扣,说是他亲手做的,用彩色的粗绳子打的结而已,也不知道他怎么能把这东西称之为“钥匙扣”,但对于我来说,重要的并不是这个,而是那上面还拴着一枚钥匙。
他说:“哥,这是咱家的钥匙,爸让我直接给你。”
“还有一个!”他神秘兮兮地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很小很薄的金属钥匙jiāo给我,“这个是桌子抽屉的钥匙。”
我不稀罕他的抽屉,也不稀罕他的钥匙扣,他献来的宝贝里,我只想留下家门的钥匙而已,但就算嫌弃,我也知道不能表现出来,寄人篱下的我的得哄人家的宝贝开心。
我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真诚,收下他的礼物,笑着对他道谢。
他可能天生愚蠢,真当我是好人。
晏阳拉着我走出卧室,跟我说:“哥,我给你弹琴。”
他穿得这么漂亮,原来是为了这场演出。
客厅很大,除了家具以外还摆着一架钢琴。
他拉着我过去,刚坐下就被他妈给叫了回去。
她让我们先吃饭。
晏阳有些丧气,噘起了嘴,我哄他说:“没关系,等吃完饭你再给我弹。”
我爸还在那边洋洋得意地说:“看这小兄弟俩相处得还挺好。”
是挺好,不对,不是挺好,是会很好。
我会好好宠着哄着我的这个宝贝弟弟,他们大可以放心。
这顿饭吃得我也是别扭,但别扭归别扭,忍着。
四个人吃饭,又没有观众,他们过分殷勤的演出让我浑身都不自在,尤其是晏阳和他妈,像是生怕让人觉得他们对我不好,不停地给我夹菜。
到底是在演给谁看?
但我多听话啊,必然要做他们的好儿子好哥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最后的结果就是吃得太多太油腻,吐了。
我爸对着我那后妈抱怨说:“以后别bī着他吃,他又不傻,自己知道好赖。”
后妈倒是个好脾气的人,看我难受,又是倒水又是给医生打电话询问。
晏阳紧张兮兮地站在一边,我实在难受,但还是要想着哄他。
我拉他的手说:“哥难受,你给哥弹个钢琴听听。”
晏阳笑了,二话不说跑过去,坐在了琴凳上。
我坐在软到几乎让我整个身体都陷进去的沙发上,看着他在我爸的帮助下掀开琴盖,然后打开了琴谱。
我对钢琴没有任何了解,对钢琴曲更是,只知道这东西贵,是我这种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他穿着漂亮的小衬衫坐在那里弹昂贵的钢琴,指尖流出我听不懂的高雅曲子,而我,这个穿着旧校服没见过世面的人拥有的唯一一件乐器就是在路过的垃圾桶旁边捡来的笛子。
那笛子后来也被我扔了,因为它成了我妈打我的武器。
我不知道如何分辨钢琴演奏技巧的高低,也不知道怎么欣赏一首曲子的好坏。
我只知道,在后来,晏阳19岁的时候,坐在我腿上弹这首曲子,他只弹了一半就弹不下去了,因为我把他gān得手指都没法发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