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柏川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完全不会游泳的人被一把推到了大海里,他一点一点往下沉,一点一点失去让他赖以生存的空气。
他用力地喘气,死死地攥住拳头。
徐钊把那些照片收好,装回档案袋里,他的烟也抽得差不多了,说道:“我有些问题需要跟邢先生单独聊一下。”
李江洛听了,没等他说下一句,就主动站起了身对邢柏川说:“我出去等你。”
邢柏川还沉浸在弟弟惨死的悲痛中,没有回应李江洛。
李江洛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徐钊,在那人的注视下出了门。
“邢先生,您觉得您弟弟可能会自杀吗?”
天yīn沉沉的,像是随时都会下起大雨。
李江洛裹着风衣,一声不吭地带着邢柏川从警察局出来,两个人都心事重重。
自邢柏林离世已经两天,他们都迫切地想知道死因。
如果是自杀,那么为什么?
如果是他杀,那么会是谁?
由于尸检,邢柏川没办法亲眼看到弟弟的尸体,这样也好,他根本不能接受邢柏林已经死去的事实。
“邢先生,我给你定了酒店,现在带你过去吧。”李江洛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虽然有qiáng打jīng神的嫌疑。
邢柏川点点头,对他说:“跟柏林一样,你管我叫大哥就行了,等一下方便聊聊吗?”
李江洛愣了愣,随即说:“好。”
他们乘着出租车离开,徐钊站在办公室的窗户边看着那两个人,直到那辆车消失,他才又点了一支烟。
烟雾缭绕,迷了他的眼。
这时,有人敲门,他回头看过去。
“队长,邢柏林的尸检报告出来了。”
徐钊掐灭了烟,走出了办公室。
第2章 李江洛 0.1
看到他尸体的那一刻我想我大概真的体验了一次什么叫绝望。
四周满是血腥味,白色的墙壁开了一朵朵红色的花,新买的地毯像洒满了他爱的红酒,他的脸,他的身体,在那一刻成了我日后长久的噩梦。
邢柏林,单这三个字对我来说就意义非凡。
他是我的恋人,或者说,我更愿意称他为救世主。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妈妈,大概就只有他会毫无保留地爱我、包容我了。
可这个人死了,带着他说过的话和温暖的拥抱一起,在这个我们住了一年多的房子里冻结、僵硬。
我只能站在门口,心口像是被ca了一把刀,就是那把深陷在他腹部的军刀,狠狠地,对着心脏插进去,又搅了个个儿。
手里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脱落的,等我低头看过去的时候,被农药包裹着等待我洗gān净喂给恋人吃的苹果滚到了血泊里。
更红了。
我仿佛听见了流血的声音,滴答滴答,殷红温暖的血打在地面慢慢变冷,让这秋天更加难以忍耐。
警察来的时候我还在门口傻站着,那些穿着制服的人戴着手套和鞋套在我和柏林的家里忙来忙去,我什么都做不了,也无法思考。
徐钊也来了,他站在我身边,什么都没说,跟我一起看着那噩梦一般的现场。
我的恋人大我两岁,他上个月刚刚过完29岁的生日,说明年要给我一个惊喜。
现在看来,这辈子我都不会知道那个惊喜是什么了。
我们认识十年,相恋五年。
没人知道当初迈出那一步决定在一起用了我多少的勇气,这不是寻常的恋爱,也不是寻常的同性之爱,那时候我始终犹豫不决,只是因为我怕自己满足不了他的需求。
我有着自己都不愿意面对的隐疾,它可能会伴随我的一生,从我长成一个男人一直到我死去。
我不能随随便便就去拉着别人跟我一起受煎熬。
我是性厌恶患者,这不同于性冷淡,更不同于性欲低下,如果是这两者,我想我还有机会尝试着改变,但性厌恶,只要我一想到要跟人亲近、互相爱抚就几乎恶心得呕吐。
你能体会那种感觉吗?当恋人慢慢靠近,带着他的赤子之心,而你却颤抖、崩溃,只想逃离。
没有人会愿意接纳这样一个爱人,一个嘴上说着“我爱你”但行动上却总是反其行之的人,你该怎么相信他是爱你的?
我很清楚我无能为力,所以长久以来始终都在逃避。
但那一次,我剥去了厚重虚假的外壳,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给了柏林。
当我把这件事用平淡的语气告诉他的时候,坐在我面前的那个男人先是一愣,然后陷入了沉默。
我还能清楚得记得那天是周六,初夏的季节天气好得不像话,路边的柳条dàng在风中,轻松自在,而我的心情却与它恰恰相反,在对方沉默的几分钟里,我后背的汗浸透了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