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兄弟你是为啥被出柜了啊?!”
“一个追我的女同事,查到我社jiāo网络的账号。用了十来年的账号,现实中不能做自己,网上还不许看看同性恋的帖子,不许跟同类们聊聊天说说话?”
“然后呢?!”
“我参与的一个很重要的报告会,业内泰斗和媒体都在,我在台上发言的时候,那个女人冲上来,帮我出柜了,我父母也在下面。”
“卧槽!这也太恶毒了!”
“我这么多年,一次恋爱也没谈过,没欺骗过任何一个人的感情,我有什么错?我自问,问心无愧!她喜欢我,我就必须要喜欢她?!她算什么东西?!”景弦终于呐喊出心中不忿。
“bitch!!!”
“我喜欢男人关她什么事?人肉我还有脸了?”景弦向来克制,生平就没这么说过话,这会儿全都发泄了,“她一厢情愿地喜欢我,自以为是地付出,到最后,受害者反而是有罪的?!公平吗?!”
“太他妈不公平了!”
“哪怕全世界只剩我跟她,我也不可能喜欢她!哪怕她是男的!”
“后来呢?!”
“后来……”景弦低头,下巴抵至胸前,“我外婆被我惊得晕了过去,我爸爸妈妈虽说不至于把我送到什么电击学校治病,但是他们的失望……我明白,我原本是他们的骄傲。在我们业内,这件事闹得很大。多亏我家人出面,才压了下来,但是我们这个领域内,谁人不知道我。喜欢男人有罪?令人不齿?我没有不齿于自己的性取向,我只是想要构造一个完美的我。如今,完美被戳破了。”
“唉……”梦想兄叹气。
景弦缩起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继续看着水面月亮不说话。
“兄弟,你也真的很惨,难怪不想活了。你别难过,我能理解你!”梦想兄打破片刻的沉寂。
景弦点头:“这几日实在是觉得难以继续活下去,最终选择自杀。”
“我也是被甩了觉着人生无望,人,太复杂了,实在疲于打jiāo道,人心太难琢磨。来了这里,准备大醉一场,好好睡一觉,醒来便去死。”
“是我把你给叫醒了。”
“没事。兄弟,你怎么找着这个地方?你是哪里人,我是上海人。”
景弦的眼睛一顿,慢吞吞道:“我也是上海来的。”
“巧了啊!”
“我小时候和我爸爸妈妈来过这里,三年级,要写一篇关于螃蟹的作文。我没见过,这里有蟹塘,什么样的螃蟹都有,爸妈带我过来,无意中走到这里。我喜欢这里的景色,很宁静,很漂亮。我还记得来时,恰好是夕阳,洒在水面上,似是流金,当时我便想,我的人生若能这样多好,满是夸奖与艳羡,璀璨、美妙。”
梦想兄赶紧点头:“我也见过,我是前几年跟朋友来这儿买螃蟹吃,附近有这么个林子,我带着吉他过来写歌,找了棵树爬上去,坐在树枝间,阳光碎碎落在我身上。安安静静的,只有风声,仿佛风能拨响我的琴弦。我当时是想着,死后要在这附近买块墓,葬在这儿的。”
景弦笑了笑:“还会写歌啊,厉害。”
梦想兄“嘿嘿”笑:“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景弦没再继续问,梦想兄也没问他的工作,毕竟只是陌生人,也都是成年人,知道何为尊重与必要。
两人不再说话,远处偶尔响起蝉鸣声,盛夏即将过去。
该结束了。
景弦叹气,放下双腿,回头对梦想兄道:“我准备去死了,你呢?”
“要不一起?”
“这还要作伴?”
梦想兄笑,伸出手:“你的打火机。”
景弦这才想起抽烟的事,他抽出两支烟,递了一支给梦想兄。
“谢了!”梦想兄打开打火机便点,他点了一两次发现没火,抬头就问,“这是新的?”
“是啊。”景弦点头。
梦想兄笑了:“兄弟,你没抽过烟吧?”
“怎么?”
“这个牌子的打火机,要灌专门的油!新买回来的打火机,里头没有油,你当然点不着啊!”
“呃…………”
“得了,临死前是抽不着烟啦!”
景弦很爱面子,转移话题,立刻问:“之前砸你哪儿了?”
“砸我脑门了,我靠着石头正睡觉呢。”梦想兄说着,掀开流海,景弦定睛一瞧,一惊,竟然破了皮,还有血!他怕自己看错,立即往前倾,果然是破皮了!景弦立即伸手到口袋里找手帕,找到一半,却见梦想兄一动不敢动地紧张盯着他。
景弦低头看看,两人好像靠得有些近。
“呃,兄弟。”梦想兄开口说话,声音极近地拂到景弦面上,景弦也变得很紧张,“我还头一回见到你这样好看的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