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斥声不小,但瘦嬷嬷过去了,其他嬷嬷就退开一边了。
芍药原本委屈不甘的脸色停顿了下,眼珠子一转,竟非害怕被瘦嬷嬷修理,反露出笑意,压低声音谄媚道:“张嬷嬷,您可有什么要问的,这些年我可都听您的吩咐,一直看着她呢。”
原来竟是如此真面貌?
不知里面卧榻重病的病秧子见到这一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张嬷嬷轻哼了下,刻薄道:“看顾个病秧子瞧把你能的,老夫人也不过是想知道她的病情大概罢了,可你这些年消息断续的,还得我们亲自来。”
其实不过是她们想万全确认这个谢明谨不足轻重罢了。
一个翟医师还不够,鲜少有人知道张嬷嬷也懂望闻问切。
但这不妨碍她“指点”芍药。
芍药哈腰点头,“那……那张嬷嬷您什么时候把我召回去啊,这一天天的,都得陪她关在这庄子里,她还没疯,我都快受不住了。”
“瞧她如今那样,还能多久,你且待着,等我们消息……”张嬷嬷随口敷衍道。
芍药有些好奇,“主君是真的要她回……”
她还没问完,被张嬷嬷一个厉害眼神给慑住了,忙低头讪讪。
张嬷嬷也没多说什么,让边上嬷嬷给芍药塞了一点银子喂马吃草也就罢了,而后去找了翟医师,后者被提点过了,虽然脸色不好看,但还是应下了。
折腾一二,药方药材都留下了,一群嬷嬷却是不肯逗留在这偏远之地,也看不上庄子里许多的庄稼人,端着高傲睥睨的气概坐上被后院好生jīng饲后的马车走了。
却不知此时主院二层阁楼,也便是她们刚刚待过且反客为主耀武扬威的地方,那榻上病怏怏活不长久的人物已然掀开了被子,施施然坐起,因那姿态,本就宽松薄软的绸质睡衣从肩头款款滑斜,半侧露了锁骨及往下的弧度,几是半含半吐的风情,一头青丝有些懒散,缠着冰雪峰峦融化后的细腻,不见锋芒,骨肉皮表及里,风华缱绻。
单手轻抹额头,薄汗沾到了手指,指尖微辗转,沾到冷汗湿意,她倦怠起身,衣带款款都懒得拢起,只赤足走在木板上,到了隔窗前,倚了门柩,静静瞧着远处空地高头大马嘶鸣扬长而去的背影。
那尘土飞扬,车马雍容。
端着药盒进来的“叛徒”芍药进门,见到了这副景象,一惊之下心急火燎。
“欸,姑娘,您这可别chuī风了,这药还没吃呢,您身上症状未消,怎这般随性。”
谢明谨回眸瞧着她笑,“吃完解药也就好了,不碍事的。”
本就是故作病状的药性,能下也能解。
谢明谨取了药盒里的丹丸服下,也不过多许,苍白羸弱的面色就好转了不少,若是那翟医师再回来把脉一次,恐会惊吓万分。
这……哪里还是此前的“活不长久”之脉象啊!
“虽然是诓骗他们的,可您这身子也是这几年辛辛苦苦才养回来一些,可比不得一般人康健,还是要小心保养的。”
芍药絮絮叨叨,且拿了外袍给谢明谨披上,生怕她真病重了。
高她许多的谢明谨倒也乖巧,任由她捣鼓,低头瞧她小脑袋,逗趣道:“我的小叛徒,可赚了一小笔?”
“也就十两,打发要饭的呢,若非要给姑娘遮掩,我才不稀跟那胖子瘦子周旋。”
芍药很讨厌这些个不顾尊卑狐假虎威的老嬷嬷,“若非当年姑娘您……她们哪里敢这样……”
提起过去,芍药也只是浅谈辄止,只是偶尔管不住嘴一秃噜,但她后续总能克制住。
那是隐秘的过往,是伤疤,可不能往上面撒盐。
谢明谨却似不在意,只是笑着,而外面门外有人来汇报,是庄里的护卫头领毕十一。
隔着门,他汇报道:“姑娘,她们给的药材检查出来了,这上面是药房检出的药性方子。”
芍药打开门,取了单子,就一眼,瞪了眼珠子,拿给了谢明谨。
后者瞧了下,却不似芍药那般恼怒,只是心平气和道:“表面看起来是补血的,实则会让我虚不受补,越发早亡么。”
她不是在问两人,倒像是自言自语。
两人也不敢多言。
屋外的毕十一低着头,不看屋内的人,只是说:“您jiāo代的事也办好了。”
办事?
芍药惊讶,就问了。
“也没什么。”谢明谨抽出书架上昨日还没能看完的书,轻描淡写:“就是让十一把她们马车的车轱辘枢纽钉子卸下一两个。”
芍药:“……”
那马车一开始肯定不会有事,但半路就不行了。
“若是半路马车坏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们那么多人怕是得走着去驿站了……没准还会翻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