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了我今天有同学聚会……”
陈戈靠在屏风后,听到对面的人这样一句话。
“毕业十周年……我知道……明天不行……到时再说……”
他抽了一口烟,听着那人断断续续讲着电话,正觉得有意思,叶知谨的脸猝不及防出现在他面前,手中还握着电话,冷冷地望着他,不温不热地开口:“听人墙角有意思吗?”
他说话没有加主语,让陈戈疑心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陈戈是万万没有想到能在同学聚会上看到叶知谨的。倒不是他和对方有什么纠缠不清,甚至在他推开包间大门的那一刻,他都还完全不记得还有一个名叫叶知谨的高中同学,但当他确确实实看到那张冷淡优美的脸蛋,回忆纷至沓来,他瞬间就记起在酒吧暧昧的灯光下叶知谨无数次移开目光的侧脸。
高中三年,陈戈和叶知谨在同性酒吧偶遇过无数次,如果换作他人,如此机缘巧合陈戈说不定会有兴趣和对方发展出一段除去同学之外的关系,但是对象是叶知谨,这就不行了。
毕竟叶知谨是出了名的高贵冷艳,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谁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像一块化不开的寒冰;而陈戈喜欢的是乖巧听话的情人,最好浪一点,这样玩起来才有意思。
那时同性婚姻还没有合法化,陈戈无意暴露自己的性向,显然叶知谨也是,两人彼此怀揣着对方的秘密,却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各玩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于是三年下来,在陈戈模糊的记忆中,他和叶知谨的交集似乎只有某次运动会叶知谨长跑中暑他背对方去医务室而已。
那张在病床上闭着眼睛的苍白脸庞和眼前冷若冰霜的人影重合,陈戈夹着香烟指向墙上印着“抽烟区”三个大字的铭牌,冲叶知谨无辜地耸肩。
叶知谨没有说话,回以他冰凉的一眼,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从这个角度看去,叶知谨的侧脸格外勾人,五官深邃精致,轻飘飘的一眼,明明酝酿着风暴氤氲着寒意,却因为昏暗暧昧的灯光看上去更像是欲拒还迎的邀请。
他忽然觉得叶知谨有那么点意思,至少那双眼睛是十足的好看,不哭时就像含了一汪多情的潮水,不知道到了床上哭起来又会是怎样的风光。
手机响了一下,屏幕上短信显示:见面推到了明天,时间地点不变,再不来永远别回家。
你看,他们连来参加聚会的原因都是如此的默契。
他收起手机,抽一口香烟,对着叶知谨劲瘦的背影悠悠喷出一个烟圈。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包间,所有到场的老同学齐齐举起酒杯,不知谁喊了一声:“为了青春!”
隔着火锅冒出的蒸蒸热气,陈戈嘴角勾起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对着正对面的叶知谨随众人说道:“为了青春。”
“为了青春。”
叶知谨微微眯起眼睛。
两人眼神交换,陈戈知道他将得到一个美妙的夜晚。
那晚两人做了三次,天微微发亮才睡下。
陈戈这一觉睡得很沉,要不是昨晚的体力运动消耗了他太多能量让他饥肠辘辘,估计他到下午也不会醒来。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正对上叶知谨赤条条的身体。
叶知谨正赤身裸体站在床边,显然也是刚醒,一只脚还没站稳。他弯下腰捡掉落在床边的内裤。
陈戈心里痒痒,伸手抓住他揉了两把。
叶知谨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内裤重新掉回了地毯上,他刚蹙着眉回过头就被陈戈一把拉回床上,陈戈的手向下摸索,同时在他耳边说:“晨间运动,来不来?”
叶知谨挣扎了一下抓住他的手,撑着他的胸口从他身上爬了起来,笑着说:“现在不行。”
陈戈难免有些气恼,他下面还硬着,叶知谨却跟他说不行,就好像昨天那个在他身下又哭又叫的人不是他似的。
他点上一根烟,一边抽一边注视着叶知谨把衣服一件件穿好。叶知谨他腿还软着,身上也还带着陈戈的味道,就想要走。
“喂,”陈戈还是忍不住叫住他,“留个电话吧,老同学。”
他故意把最后三个字说得很重,就好像他们真的熟识多年。
叶知谨停下脚步。
他转身走回来,把一张名片塞进陈戈搭在腰上的薄被边沿,紧接着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再次毫不留恋地走了。
陈戈把名片抽出来,眯起眼睛扫了眼上面楷体的“叶知谨”三字,舔着嘴唇回味昨晚。他觉得叶知谨可真是个可人儿,平日里一副性冷淡模样,没想到上了床****。陈戈开始有些后悔没第一次在酒吧遇到他时就把他搞上手,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的好时光。
正回味着,床上嗡嗡作响,陈戈摸索了半天才从被两人颠鸾倒凤折腾得一团乱的床上找到自己的手机,上面“老妈”两个字让他太阳穴隐隐作痛。
手机执着地响了三遍,第三遍刚挂断没半分钟就发来一条短信,言简意赅只写着某私房菜馆的房间号。
陈戈一个头两个大。
他大学时就向家中出柜,为的就是能玩得无拘无束,没想到两年前同性婚姻合法化,老妈仿佛见到了希望的曙光,从此就没放弃过给他介绍结婚对象,就好像他是个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迟了一步就要嫁不出去。
老妈做事一贯强势,偏偏眼光跟陈戈大相径庭,陈戈喜欢温柔的小白兔,老妈喜欢高傲的藏羚羊,她和陈戈两人满世界地出差,难得见面都是在相亲桌上——现在她在外只要见到合眼缘的年轻人,明里暗里就要打听人家性向,知道的是她操心儿子的终身大事,不知道还以为她要梅开二度。
陈戈上周去日本开会,昨天刚回国就接到老妈的夺命连环call,她是早就算好了他何时落地,只等着他自投罗网。两个人拉锯战了这么久,刚开始老妈还会好言相劝,现在索性不跟他废话,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说,直接通知他时间地点,要他自己好好掂量。
陈戈看短信之前还硬着,看完短信直接就软了,勃勃性致被一盆子冷水浇灭。
如果不是他现在的命脉被老妈抓在手上,他是绝对不会去吃这顿见了鬼的午餐的。可是偏偏他的公司最近遇到一个难缠的客户,必须要借助老妈的关系疏通联络。
小不忍则乱大谋,陈戈穿上裤子,卡着时间点驱车赶往私房菜馆。
一路上他想了无数对策,甚至打算告诉老妈他已经看破红尘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再逼他结婚他就要剃度出家。
可当他到了菜馆,推开门看到叶知谨正拉着他妈的手真情实感道:“其实我喜欢女人。”
他觉得声色犬马,自己还是放不下红尘。
旋即叶知谨转过头来,四目相接两人俱是一愣。
a市那么大,偏偏他们两个总是遇到,一隔七年,这次竟然是在打过炮的第二天。
还好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人前人后,表里不一,几乎同时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样子。两人一个影帝一个影后,奥斯卡都欠他们两座小金人。
陈戈信步走上前,彬彬有礼地:“好巧啊,老同学。”
叶知谨回以一个克制的微笑,手握住陈戈递过来的右手,两人手掌交握:“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