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飞平静注视着对方:“就凭我就是那起灭门案的幸存者,我是那个年轻M_亲的儿子。”
臧一丰保持着瞠目结*、手抖体僵的姿态良久未变,最终连他自己都糊涂了,只是反复低低自语:“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不信就带我去找到他,我来证明给你看。”
臧一丰最后表示,谢岚山为了找穆昆复仇,跟我一个叫阿夏的老相好有过联系。阿夏跟t姐混过,对那边贩毒xi毒人员的情况还算了解,他可以问问她,谢岚山可能的藏身之处。
huáng昏向晚时分,谢岚山独自坐在饭桌前,桌上空无一物,没一盘菜没一杯水,桌角被磨损出岁月的斑驳痕迹,桌形四四方方。
夜色下沉得快,最后一缕霞光从窗外溜进来,笼yinJ在他的脸上。
这是阿夏告诉他的地方。每座城市好像都会有一处警察管不着的盲角,许多瘾君子在这里栖居,像菌丝在这里繁衍生霉。
body沉重到了极处,仿佛被一注滚烫的铅水从头颅灌倒了脚底,不知是沁满了汗水还是眼泪,谢岚山的脸水淋淋的,额发也是*的。再次撕裂的伤口还未得到处理,他仍在发烧,烧得还很厉害。
谢岚山木然望着前方,而前方空无一物。
盲眼小nv孩的一声“好人”触痛了他的软肋,这两个字一直在脑海中如流沙般蜗旋,他试图与之抗衡,却_gan到自己被不断地qiáng蛮拉扯,苦不堪言。
一寸,两寸,光线在慢慢后移,如同残余的火苗在炉膛子里苟延残喘,又是一寸,两寸,屋子里终于只剩下黑暗。
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种令人绝望的黑暗,然而抬起沉重眼皮的瞬间,眼前突然迸发出一道qiáng光,光线发散如万千银线,他在这片光芒中看见了一个男人。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或者说,就是他自己。
谢岚山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景下与这个男人面对面相视,有一瞬间,他认为自己不是烧糊涂了就是真的快疯了,眼前所见不过是一片幻景。
然而千真万确的,此刻他就坐在他的身前——谢岚山坐在谢岚山的身前。
谢岚山*发垂肩,白衬衫上布着血污与灰垢,整个人láng狈不堪。而坐在他对面的这个男人一身笔挺的藏蓝色警_fu,警帽下是利索短发与shen长双眼,他的眼神既坚毅又温柔,他的面容被这层渐趋柔和的白光轻笼,圣洁得像个菩萨。
为这种戏谑式的对峙场景_gan到好笑,谢岚山轻哼一声,似笑非笑地扯了扯zhui角:“是你A。”
对方回他道:“是我。”
谢岚山凑近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双掌He十,像个无助的稚子般乞求地问:“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而我又是谁呢?”
对方微微一笑:“我不就是你么。”
“不是,你不是**”谢岚山惶惶睁大了眼睛,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们说我不是你,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在这世上绝大多数人的定义中,善与恶天各一方,英雄与小人从来不是同义词。
对缉毒警谢岚山来说,如果没有那场致命的意外,他本该顺利完成任务,以英雄的姿态高歌凯旋;如果没有那个荒诞的手术,他也当以烈士之名归还故土,他的骨灰盒上会盖着鲜红的国旗,他的墓前摆着松枝与鲜花,若gān年后,人们仍将以九曲柔肠思之念之,以声情并茂歌之颂之。
而对死刑犯叶shen来说,一个血案累累的杀人者,他本该_gan到十足的庆幸,他因这场手术偷生于死刑,从而获得了一个特警的一切能力,他完全可以凭借这样的智慧与身手逍遥法外。
可他依然_gan到痛苦。
这个男人温柔地注视着他,坚定地告诉他:“那就遵从你的本心。”
本心是什么?谢岚山试着想了一下,然后就摇头不迭,梦呓般喃喃自语:“但是**太痛苦了**”
以一种懵懂又怯懦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谢岚山流下一行眼泪,他是真的不明白,又如此迫切地想求个明白,他问他:“你不觉得太苦了吗**你的付出没有人记得,你的牺牲被视为理所当然,你负重前行于一条如此孤独的道路,不被理解也不能埋怨**当个好人太痛苦了**真的太痛苦了**”
对方似乎对这一切早已了然于心,只是微笑:“可这不就是我们的宿命么。”
谢岚山微微皱眉,满眼茫然与不解。
“从我们一声啼哭neng胎于M_体,到临终归于尘土,人生的起点和终点不都是这样么,孤独、无助、不被理解、无法选择**而连结这两者的是千千万万普通人的生活,大概也是相同的营营碌碌。”谢岚山看见对方眼含笑意,向自己递来了一只手掌,他说,我选择以这个不与人同的方式活一场,是我对生命最崇高的致敬。
群魔乱蹿的黑暗中乍然浮现一道光亮,那些关于这个缉毒警察的记忆越发清晰起来,他便也伸出手,试着去触碰这个幻象。
我们生来孤独,最终凌驾孤独。
我们生来利己,最终突破自己。
我们dòng悉人x最卑琐yīn险的恶,最终越过shen渊,共襄善的盛举。
无我原非你,谢岚山轻轻闭上眼睛,似乎真的_gan受到了肌肤触碰的微热。
然后他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喊他,以他的名字呼喊他:“谢岚山!”
沈流飞的声音。
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宛若两簇复燃的星火,发出愈加炽盛的光芒。
沈流飞在臧一丰的引路下赶到了这里,本想挨家挨户地寻访T查,可越找越是心急,到最后竟是不管不顾地大喊出声。
谢岚山听见了,循声出门,面向两个为他而来的男人。
臧一丰站定在自己的仇人身前,撇了先前的假模假式,他开门见山,冷冰冰地盯视着他:“我是卓甜的男朋友。”
“我记得她。”谢岚山点了点头,没有过多辩解,他缓步走向臧一丰,然后屈膝跪在了他的身前。
两个男人同时瞠目一惊。这个猝不及防的下跪动作就是承认了自己叶shen的身份。臧一丰怒从心起,飞起一脚就踹在了谢岚山受伤的肩膀上,伤口复又坼裂,一片血色洇出了薄薄衬_yi。
被人一脚踹倒,谢岚山也不作声,又忍痛爬了起来,在男人面前跪直了body。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你凭什么这么对她,不是你,她兴许就不会死!”臧一丰连杀他的心都有过,又怎会放过眼下这个为卓甜报仇的好机会,他再次朝谢岚山踹出一脚,将他踹倒之后又重重踏在了他的胃部,狠狠以脚底板碾压了几下。
吐出一口酸水,谢岚山再次爬起来。出于一种自我赎罪的心理,他从头到尾没还手,任由臧一丰的拳脚雨点般落在自己身上。
每一拳、每一脚对方都未留余力,但谢岚山不觉痛苦,反倒痛快。
沈流飞对这个男人观_gan复杂,他静立在一边,没有ca手阻拦。他看着他,看着他被一次次打倒又一次次爬起来,始终保持着垂首下跪的姿势,看着他的口角破出一道口子,渗出一绺凄Yan的血线。
那些共有的记忆正在复苏。
沈流飞漆黑的眼底像燃着两簇火苗,渐渐冲破酩酊朦胧的状态,到最后情至酣时,通明如昼。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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