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元怔了怔。
手中的银子,好像正是十一两三钱。
他抬起头,果不其然看见张高令头顶有字发生了变化。
「私房钱:零」
“爹爹不求你闻名江湖,也不要当什么名侠义士。”张高令还在絮絮叨叨吩咐着,“你好好习武,先将身体练好了,若有闲心余力,便去看一看江湖。”
他说起江湖二字时神采飞扬,甚至抬手比划了一个剑指,他早已中年发福,挺着颤悠悠的将军肚,作一副商人红绿绸缎的俗气打扮,张小元却像是看见了当年的拂雪剑主——好像瞥见了一些昔日江湖的刀光剑影,看见了那名快意恩仇的年轻侠客。
“爹爹很喜欢这江湖。”张高令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张小元的头,“所以爹爹也想让你去看一看。”
……
10.
张小元不再多言其他。
他拜别张高令,背着从家中动身前阿姊为他收好的花布包袱,跟着王鹤年与陆昭明一同踏上了回师门的路。
王鹤年早从张高令处得知张小元年初生过一场大病,于是对陆昭明多有嘱托,让他好好照顾体弱的小师弟。
陆昭明一向不苟言笑,张小元又看不透他心中想法,巴不得躲他远一些,一路两人都不曾说过几句话。
王鹤年倒是对张小元照顾有加,师门离论剑会处不算太远,他们住在山中,一路确是山清水秀,只是张小元走得脚疼,如此几日,他们终于也到了地方,他抬头一看,面前两间破茅草屋,几亩稀稀拉拉种着菜的田地,院门外还拴了一头掉了半拉子毛的老毛驴,看起来哪像是什么江湖门派,明明就是一户农家。
张小元抬头看着破了一个大dòng的茅草屋顶,心想。
还是比较穷的那一种。
王鹤年也抬头看着那屋顶,不由皱眉,道:“屋顶怎么漏了dòng,昭明,你待会带渐宇一块去补补。”
张小元回过头,看见陆昭明正轻轻摸着那头老毛驴的脑袋,一手还拿着他路上摘来的野梨子,已被毛驴偷偷嚼了大半个,好半晌才点了点头,道:“是。”
张小元觉得自己的这位师兄不仅为人冷淡,好像还……还有些呆。
此时恰是饭点,王鹤年深吸了口气,又道:“你先带小元见见师叔,吃完饭后,再去弄这屋顶的事。”
12.
张小元跟着陆昭明一块坐在了饭桌上。
这饭桌着实小得很,四人坐已显得极为狭窄了,吃饭的却有五个人。
张小元想,自己是小徒弟,当徒弟自然是要吃苦的,少一人的位置,那他先到边上等一等,待会儿再吃也好。
可陆昭明拉了他的胳膊,将他按在一张椅子上,屋内唯一的生面孔搬了个小马扎捧着饭碗蹲到门槛边,一面好奇打量着张小元,试探问:“师兄,这就是你们这次带回来的小师弟?”
陆昭明答:“是。”
王鹤年牵着张小元的手为他介绍:“这是你二师兄。”
张小元恰好看见那人头上冒出一行字。
「蒋渐宇,师从王鹤年,习剑十三年,江湖排名一百四十七。」
啊,这武功……比阿姊要厉害很多呢。
张小元正要起身作揖,忽又见一人端了菜进来,一面说:“你们去了这么多日,昭明都饿瘦了。”
陆昭明:“……”
王鹤年开口介绍:“小元,你该叫师叔。”
「佘书意,王鹤年同门师弟,江湖人称凤鸣剑,江湖排名四十一。」
张小元急忙行礼:“师叔,二师兄。”
佘书意笑道:“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一路远行已经饿了吧?先坐下来吃饭。”
他语调之中总是带着笑,像是chūn风和煦,令人心生暖意,张小元乖乖坐好,看向佘书意刚刚端上来的那两盘菜——青菜豆腐,与一碟几条仅有拇指大小的鱼。
确切说来,是四条。
佘书意显然并不知道王鹤年此番竟真的带了个徒弟回来,他本只准备了四人的饭菜,饭匀一匀便能多出来一碗,可这菜……
张小元目不斜视,以免让佘书意觉得尴尬,他扒了一口饭,米质入口粗糙,当然比不过他吃惯了的饭食,可他没有说话,再抬起头,正好见王鹤年夹了一条小鱼放入他碗中,咳嗽一声,道:“河鱼太腥,为师吃不惯。”
张小元一怔,道谢还未出口,佘书意也夹了一条小鱼到他碗中,笑吟吟道:“长身体呢,多吃点。”
蒋渐宇在小马扎上坐得老远,遥遥地说:“鱼生火,肉生痰,萝卜白菜保平安,我突然风寒了,不吃鱼,师弟啊,你帮我吃了吧。”
他说完这句话,还装模做样咳嗽了两声,回来夹了一筷白菜过去,对张小元挤着眼睛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