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北海本就伤重失血,被她这样一说,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正这时候,就听到外头有人喊,“庄主!庄主!”
“是薛福!”薛北海刚想答应一声,被颜小刀捂住了嘴巴,顺便一拂袖熄灭篝火。索性外头雨很大,再加上她们身在离开地面两丈高的一个dòngxué里,并未被发现。
“薛福是我最信任的人,他不会害我的!”
“拉倒吧,那小哥也背叛你了。”
“什么?”
“我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能轻易进入北海派,说明他不担心我会害你,因为知道你早晚是死呗。”
薛福喊了一会儿,没听到回音,就带着手下继续往前找,“他定受了重伤,给我抓活的!”
dòng里二人听了个清清楚楚,颜小刀对薛北海挑挑眉——看吧!
薛北海颓然地瘫软,仰天长叹,“想不到我薛北海竟然有众叛亲离这一天,这究竟是为什么。”
小刀也不去理会他,让他在那里万念俱灰,自个儿则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摸摸红纸宝伞,暗叹这伞真漂亮,可惜要还给人家。
薛北海忽然问,“恩公叫什么名字?”
小刀听到“恩公”两字,头皮麻了下,回答,“叫小刀。”
“小刀姑娘,是不是喜欢红纸宝伞?”
“喜欢呐!”
“我愿以此伞为酬劳,托小刀姑娘帮我办件事。”
“你是说,只要我给你办件事,这伞就送我了?”
“不错!只请姑娘帮我跑一趟杭州府。”
“嗯,说详细点。”
薛北海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用羊皮兜子装着的锦盒来,递给小刀,“去杭州府的星海园找我兄弟薛北凡,亲手将盒子jiāo给他,提醒他提防北海派的人。”
“盒子里头是什么?”
“龙骨五图!”
颜小刀吐了吐舌头,人常说江湖有四宝,“月海金舟、圣武皇谱、红纸宝伞、风月无忧”。其中最神秘的就是月海金舟和圣武皇谱,据说就藏在北海水晶宫内。而这北海水晶宫的所在,就记载在这五块龙骨组成的龙骨五图上。
“这么贵重,你jiāo给我不怕我独吞呀?”
薛北海沉默了会儿,开口“既然自己人信不过,那就信外人吧。”
小刀想了想,看看盒子又看看红伞,“那红纸宝伞就是我的了!”
薛北海点头,与颜小刀击掌为盟,定下了这买卖。
……
次日清晨,大雨转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颜小刀打着红伞离开北海派后山,怀里揣着龙骨五图,赶船去杭州了。
薛北海在山dòng里运功疗伤,这时候,一个人悄悄溜了进来,正是薛福。
“庄主,都办妥了?”
薛北海睁开眼睛,点头,“这次真是绝处逢生,也亏得你机灵,看出她身份。”
“庄主,颜小刀真的能帮我们?”
“当然能。”薛北海微合双目,气定神闲,“接下来,就看北凡的了。”
第2章【jīng分神捕和面具姑娘】
五月,杭州府郊外的乡间小路。
路是黑土路,铺了一层细碎石子,再压一层灰泥石板。一场小雨淋了之后,石板黑了,土路也不灰了,gān净清慡。
一边菜田,huáng澄澄大片,小风一chuī能抚出金làng来,加之水洗碧空,引得行人纷纷驻足。
另一边鱼塘清澈,如镜的湖面映着天光,明晃晃铺出老远。水上有薄雾似浮云,水动云去,偶一只孤鸥,或展翅、或独立。更有早起放舟的渔夫,兴致好了,还扣弦唱上两句,给这江南晨景添了份生气,越发衬得幻境一般。
特地起了大早来观景的才子佳人们,都亟不可待赋诗作词,好趁着雾散前风雅一把。
就在这乡野淡素如水的景致里,远远,出现了一抹亮眼的红色。
行人纷纷回头望,只见来路上,一个美人儿,打着把颜色艳丽的红纸伞,坐着一匹小毛驴,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这姑娘水灵,看着特别合这江南水景,红伞一把,映得雪白肤色粉盈盈,越发俏丽娇美。
她背着个小包袱,坐在毛驴背上东张西望,想找找附近有没有茶棚,好吃个早馒头。
来的,可不就是颜小刀么。
好容易看到了大大的“茶”招子,颜小刀赶紧从小毛驴上跳了下来,挑了个靠路边的位子坐下。伙计就来招待,见是个漂亮姑娘,不自觉声音都放软了些,“姑娘独自赶路啊?吃早饭么?”
小刀收了红伞,小心翼翼擦gān放好,边跟伙计要了碗豆花,还要一个白面馒头。
伙计快手快脚给端了上来,还送上一叠自家做的腌huáng瓜片儿。颜小刀翘着手指捏筷子,挑着huáng瓜片就馒头,悠哉哉吃起来。
吃了一会儿,路上行人就多了。
苏湖一带向来商贾云集,赶早做买卖的生意人都风急火燎的,雨一停、太阳一出,仙境幻境一般的晨景也就散了,只留下热闹和富庶。
茶棚渐渐客满,就小刀眼么前还有三个空座。
“啪”一声,一把大刀横在了桌上,就在小刀的眼皮子底下。
这刀长三尺三,宽口皮套,上有九节绑绳,还带着编号,估计来的是个官家。
小刀抬眼打量,眼前坐了个武生,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五官端正,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他脑门上有汗,随意地用衣袖擦吧擦吧,叫伙计,“四个馒头一碗粥!”
小刀揪下一小口馒头就着huáng瓜片儿吃,瞅见那人腰间半藏半露的一块金牌——可能是个捕快。
小伙子擦了汗等吃的,抬眼才看见对面坐的是个姑娘,拘谨地低下头,也不敢仔细打量,等着吃饭。
小刀微微挑起嘴角——是个老实人呀。
小刀又吃了两口,那小伙突然抬头,对伙计喊了一声,“再来碗牛肉面!”
小刀张着嘴看他眼前瞬间消失的四个馒头和一碗粥,暗暗嘟囔了句——饭桶呀!
这边正吃着,又有人来了,两个人。
在茶摊前一站,见没位子正犹豫,伙计赶忙招呼,“二位客官,这里正好有俩空座!”
于是,一个人坐到了小刀和捕快手边的位子上,另一个人站在他身背后。
小刀就听一个略微发闷的声音说,“一壶茶,两个馒头。”
虽然声音发闷,但能听出是个女人,与一般女子不同,这人说话清冷低沉。小刀觉得声音好听,就抬起头看,却吓了一跳。
身边坐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正好也打量小刀呢。这人样貌很好,小刀猜他有些身份,因为带着份贵气,穿着讲究,举手投足也优雅。不过惹小刀注意的并非是眼前这贵公子,而是他身后站着的人。
那是个穿着黑衣戴面具的女子,应该就是刚刚说话那个。
她站在贵公子身后,像是随从或保镖,身材高挑纤瘦,就是戴着面具完全看不出长相和神情,一把黑头发也藏在衣服里。面具可能是巫傩面具里头的鬼面,白色,看着挺吓人的。
虽然看不到面容,但给人的感觉很冷酷、沉静……小刀对她十分好奇。
那面具女子也看了小刀一眼,没做声。
等茶水上来,面具女子先拿出银针小心地试了试,没问题才给那位贵公子放在眼前。有帮他洗了杯子倒上茶,做完后继续站到身后。
那“饭桶”捕快正吃第二碗面呢,瞧见这情形,不冷不热来了一句,“自己有手有脚,还要人伺候。”
小刀嘴角又不自觉挑起了几分——会吵起来么?这个捕快心直口快呀!
贵公子单手托着下巴慢条斯理地反问,“金刀神捕郝金风,为什么跑到杭州来了?”
“咳咳……”
一听到“郝金风”这名字,颜小刀被馒头噎住了,伸手捶胸口。
那贵公子伸手给她倒了杯茶,递到眼前。
小刀接了,道声谢将馒头顺下去,余光瞥见面具女子似乎又看了自己一眼。
“我来捉拿薛北凡。”郝金风回了一声。
颜小刀原本决定放下杯子就走的,可一听到“薛北凡”三字,又坐着不动了,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薛北凡?
“薛北凡是我沈星海的朋友,他这一月都在星海园做客,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要神捕大老远跑来抓人?”
颜小刀心里啧啧两声,所以说无巧不成书啊!竟然在这儿遇上星海园园主沈星海。
“薛北凡那yín贼罪无可恕,我要抓他回去法办!”
“yín贼?”
小刀没忍住,一句话冒了出来,沈星海和郝金风都朝她看过来。
小刀赶紧低头。
郝金风问沈星海,“传说薛北海在成婚前夜bào病身亡,薛北凡竟然还在江南吃喝玩乐?!”
“薛兄不喜涉足江湖,与他兄长又关系淡薄。”沈星海帮着解释,“他整日泛舟西湖逍遥自在,我与他相识多年,他虽风流却不下流,断不是什么yín贼,你查清楚,可别冤枉了好人。”
“冤枉?”
郝金风一听这两字,忽然脸拉了下来。原本这人热情如火,现在忽然就像跌冰窖里了似的。声音也变了,yīn测测、凉丝丝、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难道阁下觉得我是那种冤枉好人、栽赃陷害、是非不分、卑鄙无耻的贪官污吏、无能捕快?靠冤枉别人谋求升官发财?”
沈星海和颜小刀都捧着杯子目瞪口呆看他——这捕快怎么突然变了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