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是发表在长佩五周年纪念刊《时光机PLUS》上的一个短篇,现征得管理员同意发到论坛上来。
序幕
警长跳下马背,将缰绳扔给自己的副手。河边已经围了不少人,镇上仅有的治安官全部出动,再加上从民兵队临时抽调的人手,总算控制住了现场的秩序。
三具尸体并排躺在河畔。
朝阳刚刚从gān枯的地平线升起,金红的光芒洒在荒凉的戈壁上。那条被当地人视作生命源头的小河蜿蜒流过小镇北方,一座由慈善家捐助建成的小桥飞跨河流两岸。这里是进出荒沙镇的必经之路,而那三具尸体就躺在河边,衣衫破烂,脸上凝固着gān涸的血迹,血迹之上又覆满沙尘。这三人都是荒沙镇的居民,三个淳朴老实的青年人,警长能叫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他记得其中一人不久前才结婚,可怜他的新婚妻子,还没享受够新婚的快乐,就当了寡妇。
妇女的哭声从人群中响起。“我的儿子!我的雅各布!啊啊啊,上帝啊,为什么会这样!你们放开我,让我去见我的儿子!”
警长叹了口气,对副手说:“你去安抚一下那位太太,等验尸官检验完尸体……唉。”副手点点头,前去安慰那位悲痛欲绝的母亲。
警长在尸体旁单膝跪下,仔细检视现场,希望找出蛛丝马迹,能将凶手缉拿归案。三个年轻人几天前参加了镇上组织的矿工队,去矿山gān活了,为什么数日不见,三个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就成了三具冰冷的尸体?矿山发生了什么事吗?
警长拨开一具尸体胸前的领巾,发现一封信被ca在他的领口里。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封信。信封用的是普通的羊皮纸,上面既没有写收信人,也没有署名,只用血画了一颗星星。警长拆开信封,取出信纸,快速读了一遍。这时,现场人群起了骚动。警长回过头,只见一名身材发福、头发花白的绅士分开人群,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格兰特镇长。”警长起身。
“秘书一告诉我消息,我便立刻赶了过来!”镇长用袖口揩去额上的汗珠,“我们的小镇一向和平安宁,怎么会发生这种骇人听闻的惨案!警长先生,您可一定要为死者讨回公道啊!”
警长将手中的信封对着格兰特镇长亮了亮:“我看,恐怕有些难。”
镇长盯着信封上血画的星星,眼神发直:“这……这是什么意思?”
“银星帮。”警长沉声说,“那个‘恶魔’霍普金斯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一
穷困潦倒的牛仔雷纳德·海森在骡子背上一歪,摔进炽热的沙地里。骡子哼哼一声,踢了他一脚,他浑然不觉。
他已经在荒凉的戈壁上走了三天,迷失了方向,水已耗尽,身边只剩一匹又老又衰弱的骡子,现在只能躺在沙地上等死。
上帝啊。他想。请赐我一点儿水吧,我以后一定按时去教堂祷告,做您最忠实的信徒。这么想着,他闭上被太阳晃得睁不开的眼睛,默念祈祷词。
刚念出第一句,一捧清凉的冷水便浇在了他脸上。雷纳德一个激灵,猛然坐起,好似枯萎的植物得到了一滴甘露,起死回生了一般。
面前有四个牛仔打扮的人,三个骑在马上,一个站在他面前。他们个个戴着宽檐帽,腰佩手枪,胸前绣着一颗白色的星星。站在他面前的牛仔手中拿着一只水袋,方才就是他往雷纳德脸上浇了水。那是个俊秀的年轻人,脸蛋漂亮得能去舞台上演戏。若在平时,雷纳德肯定会轻蔑地称他“小白脸”,但现在,他在雷纳德眼中无异于光芒四she的救世主。
年轻人将水袋递给雷纳德。落魄牛仔感激地接过,牛饮几口,总算缓解了饥渴。他向年轻人道谢,年轻人只是挑起嘴角:“醒了就快滚吧,别挡我们的路。”那三名骑马牛仔一阵哄笑。
“请问往荒沙镇怎么走?”雷纳德问。
年轻人面露狐疑之色。“你去荒沙镇gān什么?”
“我听说那儿在招募矿工,想去找份活儿gān。”
年轻人古怪地瞪了他一眼,后退几步,利落地爬上自己的马儿,用马鞭指了个方向:“看见那座红色岩石了吗?向那边走就是了。”
“多谢。”雷纳德将水袋还给年轻人,对方却婉拒了。他骑马加入三个同伴,四人纵马奔向另一个方向,扬起一阵沙尘,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影了。
雷纳德又喝了口水,将水袋小心翼翼地挂在骡子的褡裢上,爬上骡背,往年轻人所指的方向行去。
日暮时分,他终于抵达了荒沙镇。荒沙镇附近曾有一座矿山,后来矿脉枯竭,采矿业就此凋零。可前段时间传出消息,那座矿山下面又发现了新矿脉,于是荒沙镇开始招募矿工,意图重振采矿业。雷纳德听到了这个消息,便打算来混口饭吃。
虽说雷纳德要来当矿工,但具体该去找谁、怎么办事,他一点儿也不清楚。不过,常年的流làng生活让雷纳德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酒馆永远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做人应该不耻下问。
他找到了荒沙镇仅有的一家酒馆,将骡子栓在马厩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整理一下仪容,昂首阔步地走进酒馆。他刚刚进门,酒馆内便立刻安静下来,连一片羽毛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所有人都讶异地望着他。雷纳德自豪地想,难道我如此引人瞩目,大家都被我英武的身姿震撼了吗?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酒馆中的众人并不是在看他,而是看他身后的一个人。
雷纳德回过头,一名印第安青年跟随他进了酒馆。印第安青年约莫二十岁,皮肤没有其他西部的印第安人那么黑,五官更近似白人,相当别致,在雷纳德看来算得上英俊,说不定是个混血儿。他的黑发扎成发辫,头发上装饰着羽毛,身披一件宽大的斗篷,斗篷下隐约可见两把手枪,或许还藏着什么别的武器。在西部讨生活的人都知道,这片土地原本是印第安人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但白人赶走了他们,所以印第安人对白人恨之入骨,双方常常发生争斗。因此除非必要,千万不要招惹他们。
印第安青年选择酒馆角落一张空桌子坐下,用英语点了食物和酒。见他没有敌意,人们很快便恢复了原状,酒馆复又喧闹起来。
雷纳德来到吧台前就座,敲了敲台面,引起酒保注意。
“喝点儿什么?”酒保懒洋洋地问。
“我听说镇上在招募矿工,”雷纳德说,“我叫雷纳德·海森,是来应聘的,应该去找谁呢?”
酒保摇摇头,咂了咂嘴:“小子,去别的地方找活儿gān吧!我们这儿已经不招矿工了。”
“为什么?”
酒保压低声音:“你还不知道吧,之前镇上已经招募了一批矿工,将近三十个人,结果他们去了矿山后,就再也没回来。”
雷纳德一个寒噤:“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全被匪帮杀害了!”酒保说着,露出恐惧的神情,“你听说过‘银星帮’吗?他们现在占据了矿山,任何胆敢靠近那儿的人都会成为他们枪口下的牺牲品!年轻人,你要是惜命,就快离开吧!”
“真有这种事?”雷纳德惊道。
“可不是么!我表弟也是其中一个!那批矿工中三个是本地的,都是好小伙子,其他人像你这样,是从外地来找工作的,结果……唉!他们去了之后便断了消息,几天后,那三个本地小伙子的尸体在镇外河边被发现,尸体上还有一封信,是银星帮的首领霍普金斯写来的,信中说矿山是银星帮的地盘,任何胆敢靠近的人只有死路一条,那三个小伙子的尸体姑且送回,jiāo给家人下葬,另外那些外地人……唉!大概尸骨无存吧!死者的家人把眼泪都哭gān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银星帮死灰复燃,霍普金斯从地狱里爬回来了,这回谁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雷纳德问:“这个银星帮很有名吗?”
“你大概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吧!银星帮从前是这一代恶名昭彰的匪帮,横行无忌许多年,谁都奈何不了他们。镇里高额悬赏匪首的人头,但是时至今日也无人敢揭榜。不信你去酒馆门外看看,布告栏上还贴着悬赏通缉令呢!”
雷纳德闻言真的走出酒馆,在大门左侧果然竖着一块布告栏,上面贴着一份通缉令。
悬赏通缉:匪帮“银星帮”
擒获或击杀普通匪徒者,奖励三百元。
擒获或击杀匪首霍普金斯者,奖励一千元。
下面像模像样地画着一名凶神恶煞的大汉,大汉衣服的胸口上绣着一颗白色星星。
画像下方写着一行小字:银星帮以胸前白星为记,悉请诸位镇民注意。
霎时间,雷纳德觉得自己被一道闪电劈中了。白星……白星……那个在戈壁上救了他一命的俊美年轻人,胸前不正是绣着这样一颗白色的星星吗?他竟然是匪帮成员?如果他真是凶残的匪徒,为什么要救他这个不相gān的人呢?
他晕乎乎地回到酒馆里,在吧台前一屁股坐下。酒保笑道:“怎么?腿都吓软了?”
雷纳德摇摇头,把年轻人的面影从脑海中赶出去。
“你之前说银星帮‘死灰复燃’,还有什么‘从地狱里爬回来’,是什么意思?”
“从前,银星帮占据了附近的商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的首领名叫霍普金斯,绰号‘沙漠恶魔’。三年前,当时担任荒沙镇警长沃伦·佩格先生孤注一掷,去找霍普金斯决斗,并且胜利了。沙漠恶魔死后,他的手下便树倒猢狲散,荒沙镇总算过上了太平日子。没想到……”
“没想到霍普金斯又回来了。银星帮东山再起。”雷纳德替他说完,“但他不是死了吗?”
酒保耸耸肩:“也许他真的是个恶魔,能起死回生。也许只是别人假借他的名义号令匪帮罢了。但不论如何,银星帮是真的回来了。”
“那位曾经战胜了霍普金斯的警长呢?他既然能杀死‘沙漠恶魔’一次,想必也能杀第二次吧!”
“佩格警长早就退休了,现在过着隐居生活,神智也不大清楚了,他的继任者没他那样的胆识。要是镇上能多几个老佩格那般英勇的人,匪帮绝对不敢这么嚣张!唉!”酒保说着又重重叹了口气。
雷纳德用身上仅剩的钱点了杯最便宜的酒。酒保与他谈得投缘,又送了他几杯。酒意上头,雷纳德不禁飘飘然起来。他自认为是漫游四方、无拘无束的牛仔,枪法不是顶尖,但也算一流,现在虽穷困潦倒,但早晚会时来运转——瞧,上天不就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吗?gān掉普通匪盗,能得三百块赏金,对于一个牛仔来说,这可是一笔巨款,而gān掉匪首,就能得到一千块!一千块!他一下子就能成为富翁,再也不用颠沛流离了。一个小镇上的警长能在决斗中杀死匪首,他为什么不行?难道他的枪法还不如一个退休老头吗?
雷纳德拍案而起,醉醺醺地说:“那份悬赏令我接了!我要把霍普金斯的人头提回来,让你们瞧瞧……嗝……什么才是一流的枪法。”
酒馆再一次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望着雷纳德。酒保战战兢兢地说:“年轻人,你喝多啦!别说胡话了!”
“我没说胡话!我现在就去!那矿山,嗝,在哪儿?快告诉我!”
“小子!你不要命啦?”
雷纳德从腰间拔出左轮手枪,迅速拉开保险,枪口对准酒保的下巴,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快说!不然,嗝,我先崩了你!”
酒保颤抖地说:“出了镇,往、往西边走,那座山就是了……”
雷纳德满意地收起手枪,跌跌撞撞走出酒馆,打了个酒嗝,去马厩牵他的骡子。酒馆窗户里探出一堆人头,或是好奇、或是敬畏、或是嘲笑地目送他离去,身形消失在夜色中。
“我敢赌十块钱,那小子绝对有去无回!”有人说。
“可他刚刚掏枪的动作很流畅,说不定枪法真的很好,能杀死‘沙漠恶魔’?”又有人说。
众人议论纷纷,没人注意到角落里那名印第安青年安静地起身,在桌上留下饭钱后,悄悄离开,与雷纳德向同个方向而去。
二
雷纳德垂头丧气地坐在篝火边。
“我一定是酒喝多了,发酒疯呢,才会说出那种狂傲的话!”
一想起他在酒馆里夸下海口,誓取匪首向上人头的事,雷纳德便后悔得恨不得挖个地dòng钻进去。他太冲动、太荒唐了!霍普金斯是个声名láng藉的恶徒,手下还有一群刀头舔血的土匪,他孤身一人前去土匪窝,岂不是羊入虎口?
今夜月光明亮,远方显出矿山黑黢黢的轮廓。骡子在篝火边打瞌睡。雷纳德环抱双臂,发着抖,就算篝火近得能把他的头发烤焦,他还是觉得寒冷。怎么办?到矿山还有一段路程,他大可以逃之夭夭,什么匪帮,什么悬赏,统统见鬼去吧!可他的自尊心又不允许他这么做。假如现在逃走,他的面子往哪儿搁?酒馆里那么多人都听见了他的豪言壮语,若是他逃走,就会变成镇民们的笑柄。虽说他以后大概也不打算回这座小镇了,可一想到有人在背后笑话自己,雷纳德心里便很不好受。
“难道……只有去送死了吗?”年轻的牛仔对着火焰喃喃自语。不,不是送死!他为什么会先入为主地认为自己死路一条?他又不一定会输!一个人对上一群匪帮,或许没有胜算,但如果他找那匪首单挑呢?他枪法又不差,胜算不小啊!何况……何况杀死匪首,还能获得巨额赏金。为了那笔巨款,他也甘愿冒险一搏!
拿定主意,雷纳德满意地在篝火边躺下,打算先小睡片刻,养jīng蓄锐。刚刚有了些睡意,他便惊醒过来。夜色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尾随他,窥探他,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可当他四下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
兴许是我太紧张,产生了错觉吧。雷纳德这么想着,躺回篝火边。这次他安稳地睡去了,醒来时,天还没亮。
矿dòng边,两个匪徒正在守夜。两人皆是牛仔打扮。再过一个多小时天才会亮,所以他们借玩牌打发时间。他们没有生活,只点了几盏油灯。
忽然,一个匪徒停下了发牌的手。“你瞧,”他推了推同伴,“那边是不是有个人正朝这边过来?”
他的同伴眯起眼睛:“好像是的!那人还骑着马……不,是骡子!”
两人立刻扔下纸牌,拔出手枪,对准黑暗中的人影:“什么人!”
那人跳下摇摇晃晃的骡子,走进油灯的光线里。
“我叫雷纳德·海森,我要见你们的首领霍普金斯!”
“你找死啊!”一个匪徒说,“胆敢靠近矿山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小子,下地狱去吧!”
另一个匪徒拉住同伴:“等等,我好像见过这小子!”
雷纳德眼珠一转,认出此人正是先前在沙漠遇见的四名牛仔之一。匪徒自然也记起了雷纳德的脸。“是你啊。你……难道和霍普金斯认识?”
雷纳德当然不认识那位匪首。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么说了,肯定会立时毙命。所以他模棱两可地说:“还不快去叫霍普金斯出来,我有话和他说!”
匪徒对同伴道:“你看着他,要是他乱来,你就毙了他。我去通报霍普金斯。”接着便钻进了矿dòng。
不多时,那匪徒便回来了,还有一人紧随其后,雷纳德定睛一看,正是在沙漠中给他水喝的俊秀年轻人。
年轻人盯着雷纳德,想了想,说:“哟,是你啊,你还活着?”
“你就是霍普金斯?”
“没错。”
雷纳德心中五味杂陈,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的救命恩人不仅是个土匪,还是匪帮中最凶残的匪首。可假如真如人们所说,匪首霍普金斯是个无恶不作的魔鬼,那为什么会搭救一个迷失在戈壁中的素不相识的人呢?也许传言夸大其辞,他并没有那么坏?
“霍普金斯,你杀了荒沙镇的矿工?”
霍普金斯一愣,接着挑起唇角,冷笑道:“是啊,全杀了。不过我把荒沙镇本地三名矿工的尸体还给他们的家人了,算得上宅心仁厚吧。”
雷纳德咬牙切齿:“你果然是个恶魔……我要跟你决斗!”
霍普金斯身后的两名匪徒爆出一阵笑声,指着雷纳德笑得前仰后合,好像他是嘉年华庆典上的小丑。雷纳德觉得自己受到了侮rǔ,恼怒地说:“可惜我没有手套,否则我一定会把手套甩到你脸上!我要跟你决斗,就在此时此地!还是说,你是个胆小鬼,不敢接下我的挑战?”
年轻匪首盯着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同情。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下,匪徒们哄笑道:“给他点颜色瞧瞧!”于是年轻匪首从鼻子里嗤了一声:“行啊,怕你不成。那边有块空地,我们就在那儿决斗吧。武器是手枪。先说好,你死了我可不给你收尸。”
“死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两人来到矿dòng附近的空地。矿dòng中涌出十几人,想必都是匪帮成员,在远处遥遥观望,为首领加油鼓劲。依照决斗的规则,雷纳德和霍普金斯背对背,朝相反的方向各走十步,接着转过身,面对面,数到三后开枪。
霍普金斯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雷纳德才刚刚掏出手枪,霍普金斯便已经开了枪。子弹钻进雷纳德肩膀,从背后she出。雷纳德惨叫一声,扣下扳机,然而剧痛让他she偏了,子弹直直飞向天空。
远处的匪徒们连连起哄:“gān得好!杀了那小子!”
霍普金斯瞄准雷纳德的脑袋,正准备补上一枪,忽然之间,一声极轻微的风声入耳,紧接着,匪首的脖子上多了一枚带羽毛的飞箭。他闷哼一声,拔出飞箭,身体却像醉汉似的摇摇晃晃,持枪的手也抬不起来了,几秒钟后,他眼睛一翻,“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雷纳德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扭过头,只见一匹枣红色骏马飞驰而来,骑在马上的正是他先前在荒沙镇酒馆见过的那个印第安青年!
“上来!”印第安青年抓住雷纳德的手臂,将他拽上马,一夹马腹,高喝一声,马儿撒开四蹄,朝荒沙镇方向狂奔。背后传来阵阵枪声,却都只击中了沙地,扬起点点沙尘。匪徒们现在去牵马也追不上了,只得愤恨地望着他们离去。
雷纳德肩膀的伤口疼得要命,鲜血止不住地往下流,眼前阵阵发黑,再加上马蹄颠簸,他几乎无法在马背上坐稳。幸亏印第安青年从背后牢牢地搂住他的腰,才避免了坠马的惨剧。
“多……多谢你……”雷纳德虚弱地说。
“不必客气。”印第安青年道,他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我一路尾随你到矿山,正好撞见你的决斗。你是个勇敢的人,不应该死在匪徒手上。”
“原来……夜里跟踪我的……是你……不是我的错觉……”
雷纳德说完,脑袋“嗡”的一声,彻底昏了过去。
三
雷纳德呻吟着醒过来。
他的头晕乎乎的,像有人从耳朵给他灌进了一碗黏糊糊的麦片粥;视野一片模糊,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才成功对上了焦。
他躺在一张简陋的木chuáng上,上身赤luǒ,肩上包着绷带,只要稍微动一下,肩上的伤口就疼得他龇牙咧嘴。房间里除了chuáng之外,就只有一张简易木桌和一个木制衣架。他的衣服挂在衣架上。窗户开着,暖风徐徐,艳阳高照,雷纳德能听见外头熙熙攘攘的人声。
他还活着。准确来说,有人救了他,带他到安全的地方,还给他包扎了伤口。美中不足嘛……雷纳德掀开被子,偷偷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什么也没穿。
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雷纳德连忙将被子盖回去。
那个救了他一命的印第安青年走进房间,随手关上门。他望着雷纳德,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你醒了?”
“我在哪儿?”雷纳德问。
“荒沙镇旅馆。”
“是你……救了我?”
印第安青年耸耸肩:“还能有别人吗?”
雷纳德迟钝地点点头:“多谢。要不是你,我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是你自己命大。你虽然中枪了,不过子弹没留在身体里,无甚大碍,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说完,印第安青年倚在书桌上,将发辫甩到身后。他身材高大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带着一种野性十足的美,令雷纳德一时看呆了。过了好一会儿,牛仔才勉qiáng移开视线,结结巴巴地开口:“哦……多、多谢你。但是你为什么要脱掉我的裤子?”
印第安青年叹了口气:“你不记得了?你吓得尿裤子了,我的马鞍都被你弄湿了。”
“什么?!”雷纳德脸上发烧,“我……怎么……不会吧……”
“噗嗤!”印第安青年拍着大腿狂笑起来,“哈哈哈哈,骗你的!你们白人怎么这么好骗!其实是医生要给你检查身体,才脱光你衣服的。”
雷纳德的脸现在烫得就像正午时分沙漠里的石头。“你……没事gān不要拿我寻开心!”
印第安青年笑了半天,终于止住笑声。他离开桌子,向雷纳德伸出右手:“我叫拉顿吉欧。”
雷纳德老大不乐意地握住他的手摇了摇。
“雷纳德·海森。”
拉顿吉欧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你现在是荒沙镇的名人啦。大家都知道你孤身一人前往矿山,和匪首霍普金斯单挑,光荣负伤的故事。你大概要变成小镇的英雄了。”
雷纳德苦涩一笑。“我才不是什么英雄,我输了,要不是你出手救我,我大概早就死在霍普金斯枪口下了。对了,霍普金斯呢?你用那个什么……印第安人毒chuī箭杀了他?”
“他没死。我的chuī箭上涂的是麻醉药,他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雷纳德失望地叫了一声:“唉!你要是涂上毒药就好了!如果霍普金斯死了,你就真的变成拯救小镇的英雄了!”
拉顿吉欧无奈地说:“我只是个出门旅行的普通人,又不是冷血杀手,chuī箭是用来防身的,不是用来谋杀的。”
“下次见到霍普金斯,你记得涂上毒药啊……如果有下次的话。”雷纳德咕哝一声。
“好啊,我们族中不仅有见血封喉的毒药、能麻倒一头狮子的麻药,还有能让人在睡梦中死去的毒药、定期发作的毒药、让贞洁烈女化身yín妇的chūn药……”
“你够了!”
拉顿吉欧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
咚咚咚。房门上传来规律的敲打声。拉顿吉欧喊了声“进来”,一名外表文质彬彬、作绅士打扮的男子推门进屋。
“请问雷纳德·海森先生在吗?”
“我就是。”雷纳德说。
“我是布兰特·格兰特镇长的秘书金斯利。镇长听说了您的英勇事迹,邀您去他家中作客,请您务必赏脸。”
雷纳德与拉顿吉欧对视。
“我说过,你现在是小镇的名人啦,连镇长都迫不及待要见你呢。”印第安青年说。
“不,多亏了你我才能全身而退,你应该跟我一起去见镇长。”
拉顿吉欧看了镇张秘书一眼。斯文的金斯利先生不动声色地朝远离印第安青年的方向挪了挪,看来很不待见这位土著人。
“我想,尊贵的镇长先生大概不愿意赏脸见我这个印第安野人。所以算啦,你一个人去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做。”说完,他离开房间,经过金斯利先生身旁时,还故意撞了他一下。金斯利厌恶地拍了拍衣服,转向雷纳德,这时他脸上又带上了和颜悦色的表情:“请吧,雷纳德·海森先生。”
四
格兰特镇长家是一座宽敞的白色大屋,客厅富丽堂皇,透过窗户还能看见外面有一座小花园,里面栽种的花朵虽然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不过长势茁壮,争奇斗艳。在沙漠里,让花卉存活下去可不是件容易事。雷纳德猜想镇长肯定雇了个顶尖园丁。
“那花园一直是我女儿安吉丽娜在打理。她对花卉很有一套。”格兰特镇长见雷纳德对花园很感兴趣,随口解释道,“不过安吉丽娜最近染上了热病,无法出来见客,还请您谅解。”
“没关系。希望她能早日恢复健康。”雷纳德说。
镇长身材矮小壮实,挺着发福的肚子,蓄着两撇光亮的小胡子,鬓角霜白,说话的时候,眼睛总在雷纳德身上打转。秘书金斯利背着双手,始终跟在镇长屁股后面,好像恨不得变成镇长的尾巴。
“言归正传。我听说了海森先生孤身对抗银星帮的事,对您的勇气敬佩得五体投地!”
雷纳德不好意思地说:“传言太夸张了,是我有勇无谋,竟然去和霍普金斯决斗。要不是有个印第安小伙子拉顿吉欧救了我,我就回不来了。”
“但您还是很勇敢啊!我最欣赏有勇气的人了!不瞒您说,我年轻时也曾梦想当一个纵横西部的牛仔,可惜我没那个本事。唉,要是世界上能多几个像您一样英勇的人该有多好,那样我们就再也不必害怕什么匪帮了。”
秘书金斯利轻咳一声,似乎在提醒镇长慎言。镇长摸了摸他的小胡子:“不说这个了!对了,您既然同霍普金斯决斗,那有没有瞧见他的真容呢?”
“当然瞧见了。”
“哦?他长的什么样子?”
“个子不高,是个年轻人,二十岁左右吧,皮肤白,长得挺俊俏。”
格兰特镇长沉吟片刻,道:“三年前,霍普金斯的的确确被佩格警长杀死,我亲眼见到尸体,不会有错。而且,霍普金斯是个四十多岁的大汉。你所见到的‘霍普金斯’既然是个年轻人,那么他和当初的匪首霍普金斯,就并非同一人。”
雷纳德说:“难道是他假借霍普金斯的名义?”
“唔……那个年轻人既然敢打出霍普金斯的名号,而且能号令银星帮成员,恐怕和霍普金斯关系匪浅。我猜他有可能是霍普金斯的儿子。杀了霍普金斯的是我们荒沙镇的人,他的儿子或许是来为父报仇的。”
从年龄上来看,那位年轻匪首的确有可能是霍普金斯的儿子,所以雷纳德相信了镇长的推测。
“这样吧,雷纳德先生,明天我派一名画家去找您,根据您的回忆,给那个小霍普金斯画一幅通缉画像出来。没问题吧?”
“没问题。他的相貌我记得一清二楚。”
格兰特镇长说了句“那就好”,接着岔开话题,同雷纳德拉了会儿家常,又请他喝了早茶,之后命令秘书金斯利送他返回旅馆。雷纳德对秘书没什么好感,于是谢绝了他的陪伴,独自返回。
雷纳德回到旅馆房间,看见拉顿吉欧站在窗边,放飞了一只鸽子。他好奇地问:“你在gān什么?”
拉顿吉欧耸耸肩:“给我族人送信。我外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且最近世道不太平,我给他们报个平安。对了,镇长找你去gān什么?”
雷纳德将他在镇长家中的所见所闻告诉拉顿吉欧,印第安青年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yīn沉。
“怎么了?你的表情好可怕。”
“没什么……我心中有些疑惑,想去确认一件事……我要出门见个人,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来?”
“见谁?”
“沃伦·佩格,就是三年前杀死霍普金斯的那位警长。”
雷纳德一听便来了兴趣。能够战胜“沙漠恶魔”的警长到底是怎样一位人物?他迫不及待地想去拜会一下。
“你知道那位佩格警长的住处?”
拉顿吉欧露齿一笑:“你以为你去见镇长的时候,我窝在房间里睡大觉吗?我已经打听到佩格警长的住处了。他住在小镇南边的一座农场里,步行大约需要三个小时,骑马不到一个小时。”
“他不住在镇上?”
“是啊……我听旅馆老板说,佩格警长战胜霍普金斯后就变得疯疯癫癫,像变了个人似的,总是说霍普金斯的鬼魂在纠缠他,有时发起疯来,甚至还会乱开枪。谁都不敢接近他。镇长千方百计才联系到他一个远房侄子过来照顾他生活起居。除了那年轻人,没人能应付老佩格。”
“佩格先生没有家人吗?”
拉顿吉欧遗憾地摇摇头:“没有。他的家人都被银星帮的人杀害了,所以他才会和霍普金斯结下血海深仇。三年前,他终于替家人报了仇,镇民们还很替他高兴,没想到他竟然疯了……世事无常啊!”
“呃……既然他jīng神失常,那我们去找他还有用吗?”
“去了才知道。你来不来?”
“当然!等等我!”
雷纳德的骡子丢在矿山,拉顿吉欧只有一匹马。印第安青年提议两人共骑。雷纳德果断拒绝。“两个大男人骑一匹马,像什么样子!谁要跟你共骑!”
“我真没见过你这么翻脸不认人的家伙!你受伤的时候还不是跟我同骑一匹马么?”
“那个时候情况特殊!不能一概而论!”
“那好,我骑马,你走过去好了。”拉顿吉欧说着攀上马背。枣红色骏马跺了跺蹄子,向雷纳德喷了个响鼻。牛仔望着乘在马背上英姿勃发的印第安青年,心里像有什么东西在抓挠,痒痒的。
“你别走!我骑!我骑还不行吗!”
于是雷纳德在拉顿吉欧的嘲笑声说爬上马,坐在印第安青年前面。
“坐稳咯。”拉顿吉欧环住雷纳德的腰,一甩缰绳。雷纳德捂住脸,试图挡开路人朝他们投来的微妙视线,不过收效甚微。
五
太阳越过天空正中时,雷纳德和拉顿吉欧终于到达了佩格农场。在烈日下骑行,两人都热得一身是汗。
佩格农场不大,只有两间木屋,屋外建有马厩和畜栏,一群羊围在屋外,咩咩叫个不停。有个黑发青年正在聚集羊群。
“请问这里是沃伦·佩格先生家吗?”雷纳德高声问道。
黑发青年颇带些敌意地盯着他俩。“你们是什么人?”
“我叫雷纳德,这位是拉顿吉欧,我们从荒沙镇前来拜访佩格先生。”
青年做出驱赶的手势:“我叔叔不见任何人!你们回去吧!”
“什么?我们赶了这么远的路,人还没见到,你就赶我们走?”
“我说了,叔叔不见任何人,你们不要打扰他休息,快滚!否则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们?”青年说着从背后卸下一杆猎枪,瞄准雷纳德。
“够了!诺曼!”木屋内传来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不准对客人无礼。请他们进来。”
名叫诺曼的青年愤愤地放下枪,踢开一只咩咩叫的小羊,来到木屋门前,推开门,没好气地说:“进来吧!”
雷纳德同拉顿吉欧对视一眼,跟着他进了屋。木屋很小,陈设相当简单,只有一套桌椅,一组柜子,一张chuáng,chuáng上躺着个人,雷纳德一见那人面孔,便惊叫出来:“你的脸怎么了!”
那人的脸像是被火烧过,布满了丑陋的伤痕,十分骇人,常人根本不敢直视。
诺曼恼火地说:“你怎么跟我叔叔说话呢?”
躺在chuáng上的大概就是佩格警长。他抬起手,冲诺曼挥了挥:“行啦,你出去吧。”
诺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叔叔已经下令,他只好遵从,气鼓鼓地离开屋子,“砰”的一声摔上门。
佩格遍布伤痕的脸动了动,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可惜的是这个笑容非但没有温暖人心,反而让人觉得更恐怖了。
“那是我侄子诺曼,抱歉,他脾气不大好。”佩格摸了摸自己烧伤严重的脸,“你们是外地人,刚刚到荒沙镇没多久,没错吧?”
“你怎么知道?”
“呵呵呵,在荒沙镇,人人都知道我是怎么毁容的,会问‘你的脸怎么了’,这样的人肯定初来乍到。”
拉顿吉欧说:“我们的确初到荒沙镇,没人告诉我们这个……”
佩格叹了口气:“我毁容的原因,告诉你们也无妨。十几年前,银星帮的人放火烧了我家的房子,我的妻儿被活活烧死,我虽然逃过一切,却被大火毁容。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
雷纳德边听边点头,心想,老佩格说话条理挺清晰的,不像疯子啊,为什么镇上的人要说他疯了?
拉顿吉欧问道:“您是否听说银星帮近日重出江湖了?”
“什么?我从没听说过。”
“霍普金斯的儿子重新召集了银星帮的人,占据了矿山,可能是回来为父报仇的。”
“真的?霍普金斯有……儿子?”
雷纳德将自己在矿山的见闻告诉了老佩格,前警长摇摇头:“我根本不知道这事。我身体不大行了,很少出门,诺曼有时会从镇上带些消息给我,可他最近没去镇上,大概不知道吧。”
“佩格先生,当初您在决斗中战胜了‘沙漠恶魔’,您一定枪法出众,能不能指点指点我?或许下次决斗,我就能战胜那个小霍普金斯了。”
“三年前的决斗……”佩格的脖子动了动,望着小屋的窗户,眼神忽然变得十分古怪。他张开嘴,发出一声哀嚎,双手胡乱挥舞,似乎想在空中抓住什么。“霍普金斯!他的鬼魂回来了!我看见了!他就算死也要纠缠我!啊啊啊!他的鬼魂就在那里!”
雷纳德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老佩格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开始发疯?镇上的人说他神志不清,看来是真的。
诺曼冲进屋,扑到叔叔身边,安抚道:“叔叔,您别怕!霍普金斯已经死了,没有什么鬼魂!”接着他转向两名客人,怒目而视,“你们害得我叔叔犯病了!还不快滚!别打扰他休息了!”
雷纳德还想说什么,但拉顿吉欧扯了扯他的袖子,耳语道:“走吧。”雷纳德见佩格已陷入疯癫状态,知道他们问不出什么了,所以乖乖跟着印第安青年离开小屋。拉顿吉欧没有骑马,而是牵着马一言不发地往荒沙镇方向走,雷纳德不明所以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走出半里路,拉顿吉欧突然停下来,抱着双臂,似乎在思索什么。
“怎么了,拉顿吉欧?”
印第安人蹙着双眉,“不对,这其中大有蹊跷。镇长也好,老佩格也好,他们都古怪得很。”
“古怪?哪里古怪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首先,假如现在率领银星帮的匪首当真是霍普金斯的儿子,他要为父报仇,那么他的首要目标是谁呢?当然是亲手杀了他父亲的老佩格。也就是说,佩格的处境非常危险。镇长想必也知道这一点,可他非但没有派人来保护佩格,反而连通知都不通知他们一下。你不觉得镇长这样不作为,很奇怪吗?”
雷纳德回忆他会见镇长时的情形。镇长看起来不像那种胆小怕事、畏惧匪帮的人,还很热心地要雷纳德配合画出小霍普金斯的通缉肖像。他不顾老佩格的安危,的确很奇怪。
“第二,银星帮占领矿山也有一段时间了,还杀死了无辜的矿工,说明他们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从前,他们可是连妇孺都会杀害的恶魔,可他们居然到现在都没袭击佩格家,这不是很蹊跷吗?佩格警长在荒沙镇威望很高,人人都当他是大英雄,假如他振臂一呼,说不定能组织起一只队伍去攻打矿山。对银星帮来说,佩格是个巨大的隐患。他们为什么要放任佩格活下去?就好像……他们知道佩格不会构成威胁一样。”
“这……会不会是银星帮打算把荒沙镇的人一网打尽,所以留着老佩格,到时候再杀不迟?”
“我不知道,或许吧。可是还有第三点。你有没有注意到,老佩格在发疯之前看了一眼窗户?”
雷纳德仔细回忆,好像的确如拉顿吉欧所说,佩格先看了眼窗户,接着突然发疯了。
“为什么要看窗户?是巧合吗?还是他看见了窗外的什么东西?我常年打猎,听力比一般人出色,我当时听见他的侄子诺曼一直在屋外徘徊,大概是在偷听我们的讲话,老佩格兴许从窗户看见了他,所以才会发疯。”
“他看见诺曼怎么会发疯?诺曼长得又不可怕。”
拉顿吉欧无奈地摇头。“猜测罢了。也是我想多了。走吧,咱们回镇上去。”说完他让雷纳德上马,自己再骑上去。或许是因为拉顿吉欧的那一番话,雷纳德心中隐隐不安起来,就算印第安青年在背后稳稳地搂住他,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体摇摇欲坠。
六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雷纳德脸上。他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雷纳德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地从chuáng上爬起来,一边喊着“来了”一边开了门。
门外站着旅馆老板和镇长秘书金斯利。金斯利喘着粗气,额头沾着汗珠,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雷纳德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们什么事,金斯利便抢先道:“海森先生,出大事了,镇长急着找您。”
“什么事?”
“这里说话不方便,总之,您快点去镇长家吧。”
雷纳德一个激灵,睡意全无。他匆匆忙忙穿上外衣,套上靴子,同金斯利一道下了楼。旅馆老板肩上搭着块毛巾,局促不安地迎上来。
“拉顿吉欧呢?”雷纳德问旅馆老板。
“一大早就出门了。”
“他去哪儿了?”
“没说,但他是骑马走的。”
金斯利催促道:“快走吧,海森先生,别管那个印第安人了,这可是人命攸关的大事!”
听他这么说,雷纳德虽然一肚子疑问,但也不好耽搁,一路小跑着抵达了镇长家。
格兰特镇长在客厅中焦急地踱步,如同一只困shòu。雷纳德进门后,他像见了救星似的迎上来。
“海森先生,您总算来了,请您务必救救我女儿安吉丽娜!”
“安吉丽娜小姐怎么了?”
镇长欲哭无泪:“她被银星帮掳走了!”
“什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今天一早,女仆去安吉丽娜房间叫她起chuáng,却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窗户大开,chuáng上放着这封信……”
镇长将一张信纸递给雷纳德。信上写道:“今日正午前,叫雷纳德·海森携一千元赎金至矿山jiāo换安吉丽娜小姐。若耍花招,小姐性命不保。”信纸最下方用血画着一颗星星,正是银星帮的标记。
雷纳德将信纸攥成一团,狠狠丢在地上:“银星帮欺人太甚!竟然绑架无辜女子!”
格兰特镇长哭丧着脸:“海森先生,求你发发慈悲,救救安吉丽娜吧。我知道,他们让你带赎金去赎人,肯定是想设陷阱害你,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求求你……”
“您放心吧,格兰特先生,我不会见死不救的。就算是龙潭虎xué我也要闯一闯。”
“太感谢您了!我已经备好了赎金,还准备了一匹快马。银星帮要您正午前到达,现在出发还不迟。”
格兰特镇长命金斯利拿来一只沉甸甸的袋子,jiāo给雷纳德。雷纳德从袋口瞥了一眼,差点被袋子里的金光闪瞎眼。一袋huáng金!他暗想,这个格兰特镇长可真有钱!
屋外,仆人已套好了一匹骏马。雷纳德将金币捆在马鞍上,跳上马背,对镇长喊到:“您放心,我一定把安吉丽娜小姐平安带回来!”说罢,一扬马缰,骏马长嘶一声,飞驰而去。
出了小镇,雷纳德忽然想到,他现在有一袋huáng金,还有一匹快马,那么他大可以不去矿山,随便去个什么地方,靠着huáng金过上舒适优渥的生活,再也不用颠沛流离。什么银星帮,什么安吉丽娜小姐的死活,关他什么事?但是,心中的正义感最后还是战胜了邪念。他不能抛下那位可怜的小姐,否则他一辈子都会活在愧疚中。更何况,银星帮特意指明由他出面赎人,肯定是故意给他设下陷阱,也就是说,他才是银星帮真正的目标,安吉丽娜小姐可以算是被他连累的。他怎么能弃她于不顾呢?
七
太阳即将升上中天时,雷纳德终于抵达了矿山。两名银星帮匪徒在矿dòng外等他。雷纳德跳下马,将那袋金子提在手上,气势汹汹地问:“安吉丽娜小姐人呢?”
一名匪徒努了努嘴,示意矿dòng:“在里头。你跟我们进去。”
“不行!你们把安吉丽娜小姐带出来,否则休想拿到赎金!”
匪徒嘿嘿一笑:“那你就带着安吉丽娜小姐的人头回去吧。”
雷纳德愤恨地瞪着匪徒。安吉丽娜小姐在他们手里,他没法同他们谈条件。他知道,矿dòng里肯定有天罗地网等着他,他进去了就别想出来,但为了安吉丽娜小姐的安危,他只能赌一把,希望小霍普金斯言出必行,赎金到手,就放安吉丽娜自由。
他将那袋huáng金抱在怀里,生怕被人抢去,跟着一名匪徒走进矿dòng,另一名匪徒殿后,在后面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进dòng后是一条又黑又长的矿道,一路向地下延伸,途中出现了众多岔路。匪徒领着雷纳德在矿道中拐来拐去,忽上忽下,雷纳德很快就迷失了方向。矿道犹如迷宫,雷纳德觉得倘若无人领路,他凭自己的力量恐怕很难走出来。
三人在幽深的迷宫中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处宽敞的岩dòng中。岩dòng似乎是天然形成的,石壁上插着火把,四周有数条人工开凿的矿道,他们正是沿着其中一条进入岩dòng中的。头顶还有一条垂直的通道,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处,只有微风从通道中贯入,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岩dòng里有三名匪徒,但不见小霍普金斯。一名身穿红色长裙的女子跪在岩dòng中央,垂着头,长发凌乱披散,遮住脸孔,不住地啜泣。
“安吉丽娜小姐!”
红衣女子肩膀一颤,轻声问:“你是谁?”
“我是你父亲派来救你的!别怕,你很快就能获得自由了!”
雷纳德身后的那名匪徒哈哈大笑:“小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逞英雄?”他推了雷纳德一把,雷纳德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岩dòng中的一名匪徒说:“你把赎金扔过来。”
“你先放了安吉丽娜小姐!”
匪徒拔出手枪,顶着安吉丽娜的脑袋:“你再啰嗦,我就崩了她!”安吉丽娜恐惧地缩成一团。
雷纳德咬牙切齿,将装满huáng金的袋子用力一掷。袋子落到匪徒脚边,发出沉闷的一响。
匪徒对左右使了个眼色,他的同伴拾起袋子,垫了垫重量,说:“差不多”匪徒垂下枪口,踢了安吉丽娜一脚,说:“滚吧!”
安吉丽娜抽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向雷纳德,扑进他怀里。“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雷纳德万万没想到,安吉丽娜竟然主动投怀送抱。美人在怀,他高兴得差点忘记自己身在敌营。
“谢谢你,海森先生,你是个好人,但是……”
美人抬起头,映入雷纳德眼中的是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她就是银星帮的年轻匪首小霍普金斯!
“……但是,你必须死!”
安吉丽娜手掌一翻,一柄小刀出现在掌中。她将小刀向前一推,刺入雷纳德腹部。雷纳德惨叫一声,弯下腰,安吉丽娜趁机退开。周围的匪徒一拥而上,包围雷纳德。
说时迟那时快,头顶那条通道里突然落下一个人影。那人手持双枪,只听见两声枪响,两名匪徒霎时间应声倒地。剩下三人登时反应过来,向不速之客开枪。双枪手轻巧地往侧面一滚,匪徒的子弹尽数落空。
雷纳德认出了那位双枪手:“拉顿吉欧!”
双枪手正是印第安青年拉顿吉欧。一时间,岩dòng内枪声四起。匪徒以三敌一,人数上具有优势,所以毫不畏惧。然而令他们始料未及的是,头顶通道内竟又落下一个人影。拉顿吉欧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以至于第二个人从天而降时,他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第二人迅速开枪,又有一名匪徒倒地。接着,那人拉住雷纳德,像敏捷的狐狸一般,钻进一条矿道。
雷纳德中了安吉丽娜一刀,腹部剧痛,但他忍着痛楚,跟随那人在矿道中钻来钻去。那人轻车熟路,似乎对迷宫般的矿道异常熟悉。不过一会儿,眼前便豁然开朗。雷纳德的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光芒刺得生疼,半晌才适应光明的环境。当他睁开眼睛,发现他们是从一处岩壁下的dòngxué爬出的,dòngxué被一棵枯树遮挡,十分隐蔽。枯树上系着两匹马。而拉着他逃出生天的,不是别人,正是老警长佩格。
“佩格先生!”雷纳德欣喜叫道。
“年轻人,你受伤了,别说话,先躺下歇歇吧。那些匪徒一时半会儿还追不上来。”佩格说。
雷纳德依言躺下,惊魂未定:“您怎么会在这儿?”
“等拉顿吉欧来了再说吧。”
不多时,果然如老佩格所说,拉顿吉欧从dòngxué里钻出来,衣服上沾着血迹。他笑着拍拍胸口,露出一口白牙。“放心吧,不是我的血。”
老友重逢,雷纳德激动得简直要哭出来了。这是拉顿吉欧第二次救他了。印第安青年撕开雷纳德的衣服,查看他的伤口。“还好,没有伤到要害,不打紧。”说罢,他从宽大的斗篷下面掏出一只小布袋,将一种奇怪的粉末撒在伤口上。“这是我们族中秘传的伤药,敷上它,伤口很快就能好。”
他和老佩格齐心协力,帮雷纳德包扎伤口。撒上拉顿吉欧的伤药后,疼痛果然减轻很多。雷纳德恢复了些力气,问道:“你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救我?”
“这个说来话长了。”佩格说,“一切都是格兰特镇长的yīn谋。”
“什么?”雷纳德大惊失色。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东山再起的银星帮’,他们其实是格兰特镇长招募的矿工。而‘银星帮首领、老霍普金斯的儿子’,则是格兰特的女儿安吉丽娜假扮的。”
难怪雷纳德一直觉得“小霍普金斯”长得太过俊俏,原来“他”根本就是“她”!
“你说银星帮是矿工,那是怎么回事?矿工不是被银星帮杀害了吗?”
佩格叹了口气:“还是从头说起吧。三年前,银星帮占据了矿山,骚扰来往的商队行旅,给荒沙镇带来了很大麻烦。我和霍普金斯相约决斗,但我并没有光明正大地战胜他,而是耍了手段——格兰特镇长的计谋。他在决斗地点挖了一个陷阱,霍普金斯一时大意,落入陷阱中。格兰特往陷阱里浇上火油,活活烧死了他,并告诉我,这是在替我家人复仇,因为我的妻儿就是被霍普金斯烧死的。但格兰特对外宣称,霍普金斯是死在决斗中,这其实是为了震慑匪帮,提升我的名望。果然,听说首领被‘英勇无畏的佩格警长’杀死,银星帮便作鸟shòu散。我和格兰特抓住了其中一名成员,审问之后才知道,原来霍普金斯在废弃的矿山下面发现了新的矿脉,而且是金矿,所以他才要占据矿山。然而就是这金矿,让格兰特起了贪念。他策划了一个yīn谋,让他能够独占财富。”
佩格顿了顿,继续道:“他假意招募矿工,其实是招揽他们成为自己的属下。他让女儿安吉丽娜女扮男装,率领矿工来到矿山。矿工们换上银星帮的衣服,摇身一变成了匪徒。格兰特这时再宣称,银星帮重出江湖,占据了矿山,这样就无人敢靠近矿山,那帮人便能掩人耳目地开采金矿。矿工队伍里有几个本地人,格兰特怕他们走漏风声,便杀了他们,抛尸镇外,正好成了‘银星帮杀害矿工’的证据。大家都不知道,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银星帮,所谓的匪帮是假冒的。当年,我隐隐察觉了格兰特的yīn谋,但因为害怕被他灭口,所以装疯卖傻,这才侥幸活下来。不过格兰特对我还是有疑心,特意派了一个心腹来监视我,那个心腹就是诺曼。你们来拜访我的时候,诺曼一直在屋外偷听,当我说起三年前的决斗时,他怕我说出真相,在窗外举枪,准备she杀你们。于是我假装发疯,把你们赶走。”
雷纳德恍然大悟。难怪当时佩格先看了眼窗户才突然发疯,原来他是看见窗外举枪的诺曼,为了保护他们,才故意装疯的。所谓的“银星帮”是格兰特的属下,听镇长号令行事,不会去杀佩格,因此佩格没有得到银星帮的消息,且始终活得好好的。
“那你为什么会和拉顿吉欧一起出现?诺曼不是在监视你吗?”
拉顿吉欧说:“今天一早,我就来到佩格先生的农场,趁诺曼不备打晕了他。他现在正五花大绑躺在羊圈里呢。”
“你早就知道这一切?”
印第安青年摇摇头:“不,我只是怀疑镇长罢了。当你告诉我那个年轻匪首有可能是霍普金斯之子时,我就起了疑心。我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为什么你知道匪首不可能是霍普金斯的儿子?”
拉顿吉欧咧嘴一笑:“因为我才是霍普金斯的儿子啊。”
雷纳德瞠目结舌,猛然坐起,扯动了伤口,又龇牙咧嘴地躺回去。“你说什么?你是银星帮首领、‘沙漠恶魔’霍普金斯的儿子?”
“你别这么惊讶好吗。我母亲是印第安人,当初离开部落,游历四方,遇见了霍普金斯。她被他的勇敢和潇洒所吸引,爱上了他,之后生下了我。可好景不长,她逐渐发现,霍普金斯不是她想象中智勇双全的好汉,而是个冷酷残忍之人,所以她离开了霍普金斯,带着我回到部落。我是在部落里长大的。三年前,银星帮覆灭、霍普金斯身死的消息传来,母亲很高兴地说:‘他终于无法害人了。’可前段时间,我们又听说了银星帮复出的消息。母亲担心霍普金斯根本没死,会继续害人,于是派我到荒沙镇打探情报。我刚到荒沙镇就遇见了你,后来还跟踪你去了矿山。”
难怪雷纳德觉得拉顿吉欧的肤色比一般的印第安人要白一些,五官也更类似白人,果然是个混血儿。雷纳德故作气愤地说:“你居然什么也不告诉我!”
“我原先不确定你是否值得信任,所以什么也没说。但现在我确定了,你是条好汉,值得托付性命。”
“这还差不多。”雷纳德哼哼道,“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和佩格先生一起来救我呢。”
“我虽然知道‘小霍普金斯’是假冒的,但还不清楚他究竟是何人。佩格先生说他对矿山里的道路很熟悉,知道一些密道,所以我们一起从这个dòngxué潜入矿山,看看能否打探出什么消息,结果意外地发现你带着赎金去jiāo换安吉丽娜,而安吉丽娜就是‘小霍普金斯’。”
雷纳德恍然大悟:“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格兰特非要让我带着赎金去赎人了。我见到了安吉丽娜的真容,他必须除掉我。格兰特那么有钱,随便就能拿出一袋金子,原来是因为发现了金矿啊。幸好你们及时出现救了我,否则我早就死在矿山里了。”
拉顿吉欧转向佩格:“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格兰特yīn谋bào露,他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的。”
佩格想了想,“我们回荒沙镇。必须揭露格兰特的真面目。”
“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在荒沙镇好歹有些现任警长和民兵队长都是我的朋友,我相信大家一定会支持我。我们能组织起一支民兵队,同格兰特的手下抗衡。你们两个跟我一起走吧。”
雷纳德捂着伤口,艰难地站起来:“不,我想回去找安吉丽娜小姐。”
“你疯了?找她gān什么?她是格兰特的帮凶啊!难道你被美色迷昏头了?”
“不,我想劝说她不要再为虎作伥。她不是恶人,我能看出来。”
“可你受伤了,应该回镇上休养!拉顿吉欧,你也劝劝他!”
“我没事。”雷纳德勉qiáng地笑了笑,“拉顿吉欧,你是跟佩格先生回镇上,还是跟我一起去找安吉丽娜?”
印第安小伙摊开手:“看来我没别的选择了,你现在就像条病狗,我不能抛下你不管。”
“你们两个!”佩格瞪圆了眼睛,见他们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于是叹息道,“好吧。希望你们能全身而退。”
他告别两人,将一匹马从枯树上解开,骑上马飞驰而去。拉顿吉欧把另一匹马留在原地,扶着雷纳德,绕过岩壁,缓缓走向矿山主矿dòng。
八
矿dòng外守门的匪徒看见雷纳德和拉顿吉欧,脸上惊讶的表情如同生吞了一条活鱼。
“你们两个还敢回来!”匪徒咆哮,“这次你们死到临头了!”
雷纳德倚着拉顿吉欧,将身体重量放在印第安小伙身上。“我要见安吉丽娜!”他冲匪徒喊道,“叫安吉丽娜出来见我,然后你们想怎么处置我都行。”
匪徒又惊又疑,不知是不是有诈,犹豫了半天方才跑进矿dòng里。几分钟后,安吉丽娜钻出矿dòng,背后跟着六七个匪徒。她仍旧穿着女装,虽然衣衫上沾满尘土,但看起来美艳不可方物。
“你们特意回来送死?”她挑起眉毛。
雷纳德放开拉顿吉欧,往前走了几步,用最诚挚的语气说:“安吉丽娜小姐,我知道你本质上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你知道个屁。”安吉丽娜粗鲁地说。
雷纳德继续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在沙漠里快渴死了,是你给我水,救了我。假如你是个歹人,又怎么会救一个毫不相gān的人呢?”
安吉丽娜抱着双臂:“只是顺手罢了。”
“我来找你决斗时,你明明可以一枪杀了我,然而你只是打中了我的肩膀,饶了我一命。”
“那是我技艺不jīng,不小心打偏了。”
“还有刚才,你用刀捅我,却根本没有刺中要害。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没那回事,我不慎刺得太浅了而已。”
“安吉丽娜小姐,你只是受你父亲摆布,其实并不想助纣为nüè,对不对?还有你们,”雷纳德对安吉丽娜背后的匪徒说,“你们都被格兰特镇长蒙蔽了。快点醒悟吧!镇上马上就要组织民兵队来讨伐你们了,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安吉丽娜咬着嘴唇,脸上的表情显出她正在天人jiāo战。当雷纳德以为自己劝说成功时,安吉丽娜纤手一挥,对背后匪徒道:“把他们两个抓起来,关进矿坑里!”
面对三倍与自己的人数,又没有奇袭的优势,雷纳德和拉顿吉欧自知无法抗衡,只得乖乖投降。匪徒们缴了他们的械,将他们双手捆在背后,推推搡搡地押入矿dòng。
一名匪徒不客气地问安吉丽娜:“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安吉丽娜说:“这事我做不了主,必须问过老大的意思才行。”
“哼,要不是老大命令我们必须听你的,我才不要在这儿受一个娘们的指挥呢!”
“那你去向老大抱怨好了!”
匪徒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雷纳德和拉顿吉欧被关进矿坑中一个半封闭的小山dòng里。矿坑内没有牢房,安吉丽娜命令一名匪徒看守dòng口,定时换班。
矿坑中不辨日月,雷纳德不晓得时间过了多久。看守换了两班,其间有人给他们吃了些少得可怜的水和食物。当第四名看守坐在dòng外,凶狠地瞪着他俩时,雷纳德忽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极轻微的风声,那名看守旋即晕倒,脖子上插着一支小小的chuī箭。
安吉丽娜蹑手蹑脚地钻进dòng里,手上拿着拉顿吉欧的chuī管。她已换回男装。
她为两人解开绳子,将chuī管还给印第安小伙,“我只能偷到这个,你们快逃吧!现在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都在底层采矿,没人会发现你们的!”
雷纳德揉着发麻的手腕:“你终于想通了,要弃暗投明?”
安吉丽娜凄凉一笑:“你们搞错了。真相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什么?”雷纳德惊呼。
“你们一定以为我父亲是背后主谋,我则为他做事,对不对?”
“难、难道不是?”
“你们都中了霍普金斯的jian计。他故意误导你们,让你们相信我父亲才是罪魁祸首。”
雷纳德惊骇不已,同拉顿吉欧面面相觑。“霍普金斯不是死了吗?”
“他没死。三年来,他一直伪装成他人——一个绝对不会被怀疑的人——躲藏在镇上,暗中策划着一切。”
“他伪装成谁?”
安吉丽娜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佩格警长。”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雷纳德顿时傻眼了。“怎么可能!你是说……我们遇到的那个佩格,他是……他是霍普金斯?!”
“没错。三年前,真正的佩格警长去找霍普金斯决斗,却被他杀害了。佩格警长的脸曾被大火烧伤,要伪装成他很容易,所以霍普金斯也烧毁了自己的脸。此外,他还让大家以为他疯了,神志不清,这样就无人能识破他不是真正的佩格警长。他让自己的手下诺曼冒充侄子,替他赶走那些前来拜访的人,并充当联络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霍普金斯在矿山下发现了金矿,妄图独吞,但当时风声很紧,有消息说,州里打算出动军队讨伐匪帮。所以霍普金斯必须蛰伏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再打金矿的主意。他杀死佩格警长后,潜入我们家,给我们父女俩下了毒。那种毒药会定期发作,必须周期性地服下解药,否则就会毒发身亡。我们父女受他胁迫,只好成为他的傀儡。”
拉顿吉欧倒抽一口冷气:“那毒药的配方是我们族里秘传的!他一定是从我母亲那儿得到的。我母亲当年很迷恋他,泄露了不少族中秘密给他,后来她幡然醒悟,后悔万分。”
“这也不是你母亲的错,”雷纳德安慰印第安小伙,“都是霍普金斯太狡猾了。”
“安吉丽娜小姐,你放心,我知道解药的配方,出去之后我就能配出解药,你们再也不用受制于霍普金斯了。”
“不,除了毒药外,霍普金斯还派了一个心腹监视我父亲。秘书金斯利,就是他。若是父亲有不轨举动,金斯利就会痛下杀手。”
难怪我和镇长见面的时候,金斯利一直寸步不离,他一定是怕镇长走漏风声。雷纳德心想。
“也就是说,招募矿工,再让他们假扮匪徒,暗中挖掘金矿,都是霍普金斯的计谋?”
“是的……不,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假扮’一说,那些矿工原本都是银星帮的成员。”安吉丽娜答道,“三年前,霍普金斯让手下各奔东西,隐藏身份,等待来日重聚。当风头过去,时机成熟,他便命令我父亲发布招募矿工的消息——这其实是召唤银星帮成员再聚首的暗号。前来应聘的矿工,大多都是匪徒,少数人是真正的矿工。这些真旷工一抵达矿山,就被匪徒们杀害了。霍普金斯命令我率领银星帮挖掘金矿,是因为我中了毒,而且父亲还在他手上,我不得不听他摆布,最让他放心。就算事情不幸败露,他也大可以将罪责全部推到我们父女头上,让我们替他背黑锅……”
安吉丽娜定定地看着雷纳德:“而你,雷纳德,你误打误撞,闯入了霍普金斯的局里。那天你来找我决斗,被印第安人救走,我则昏迷了,一个匪徒便快马加鞭前往佩格农场,将此事告知了霍普金斯。你看见了我的真容,有可能破坏整个计划,霍普金斯绝不能留你性命,所以他遣人将一袋金子jiāo给我父亲,又从我家里拿了一套女装,回到矿山。霍普金斯让我父亲找到你,让你以为我被绑架了,叫你带着赎金到矿山赎人;我则换上女装,趁机杀死你。就算我失手了,还有其他匪徒在呢。没想到……你被人救走了。”
而来救雷纳德,却正是假佩格,真霍普金斯。
“只有一点让我感到很奇怪,雷纳德,”安吉丽娜问,“霍普金斯既然想杀你,为什么又要救你呢?”
“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吧。”拉顿吉欧说,“实不相瞒,我是霍普金斯的亲生儿子。”
安吉丽娜张大了嘴,同雷纳德知道这个爆炸性消息时一样吃惊。“你是说真的?”
“当然。但我和他不同,我不是歹徒。那天早上我去农场打昏诺曼后,就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假佩格。当时我没识破他的真身,他却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不过他不知道我是敌是友,在整个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所以他大概暂时不想bào露身份,只能继续扮演佩格。我邀他一起去矿山查探情况,如果他拒绝,那就太可疑了,所以他只好答应。到了矿山,我们发现雷纳德被诱进岩dòng。我提议救援雷纳德,他不得不同意,否则一定会露馅。”
“不好!”雷纳德叫起来,“霍普金斯回荒沙镇了!他八成要对格兰特镇长不利!”
安吉丽娜急得快哭出来了:“那可怎么办!我父亲他……咱们别耽误时间了,快走吧!你们快回荒沙镇,揭露霍普金斯的yīn谋,也许还来得及救我父亲。我带你们去之前那个关人质用的岩dòng,你们不是有秘密的逃跑路线吗?就从那里逃走。”
他们将昏迷的看守绑起来,堵住嘴,丢进山dòng里。安吉丽娜领着雷纳德和拉顿吉欧,偷偷摸摸地钻进一条低矮的矿道,手脚并用地爬行。好不容易爬出矿道,进入一个宽敞的空间,安吉丽娜突然尖叫一声。雷纳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迅速钻出矿道,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矿道连通的是之前匪徒们押着女装安吉丽娜的那个巨大岩dòng。岩dòng里,十几名匪徒手持枪械,排成一道弧形,将安吉丽娜、雷纳德和拉顿吉欧围堵在中央。率领这群匪徒的正是霍普金斯!
“你不是回荒沙镇了吗?”雷纳德脱口而出。
霍普金斯伤痕累累的脸挤出一个森冷的笑容:“我回荒沙镇gān什么?荒沙镇又没有金矿。我一直藏在附近,天黑之后就回到矿山,重新号令银星帮。安吉丽娜,你当真令我失望透顶,不仅没gān掉这小子,还妄图放他们逃走。倘若你老老实实执行我的命令,我或许会发发慈悲,放了你和你父亲。可现在……哼哼。我已经想好剧本怎么编了:匪帮绑架安吉丽娜小姐,并指明雷纳德带赎金去换人,但丧心病狂的匪徒不守约定,杀死雷纳德,拿走赎金,并且撕票。可怜的安吉丽娜小姐香消玉殒,格兰特镇长伤心欲绝。这个剧本不错吧?”
安吉丽娜明眸一闪,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你杀了我吧,但是求求你,放过我父亲,一切都是我的错,不关他的事……”
“哎哟,父女之情,当真令人动容。”霍普金斯不再理他,转向拉顿吉欧,“我虽然是一介土匪,但也顾念骨肉亲情。拉顿吉欧,你和你母亲长得真像。第一次见到你,我就隐隐觉得你有可能是我儿子了,所以诺曼在窗外打算she杀你们时,我立刻装疯,保护了你们。当你第二次来到农场,将真实身份告诉我时,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他向印第安小伙伸出手,“拉顿吉欧,如果你愿意加入银星帮,以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今后你就是银星帮的二把手,我们共享财富,如何?”
“拉顿吉欧,你可千万别听他的!”雷纳德叫道。
拉顿吉欧闭上眼睛,仿佛在聆听着什么,又仿佛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好,我加入你!”
雷纳德和安吉丽案大惊失色。“你怎么能这样!你背叛我们!”
拉顿吉欧走向霍普金斯,站在他身边。“反正我对你们白人没好感。你们白人屠杀了多少我们的族人,抢走了多少我族的土地?同是白人,与其帮你们,我不如帮亲生父亲。”
霍普金斯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好好!有我当年的风范!”
拉顿吉欧冲父亲一笑,霍普金斯动作一滞,眼中涌出骇然之意。
“你……你竟敢……”他的身体摇摇晃晃,伸手去够腰间的手枪,然而还没摸到枪套,他便晕了过去。雷纳德看见他背上扎着一只小小的chuī箭。拉顿吉欧眼疾手快,托起霍普金斯的身体,当作挡箭牌,挡在自己身前。银星帮虽想she杀他,但唯恐she中首领,所以无人敢开枪。
“拉顿吉欧,你果然还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雷纳德几乎喜极而泣。原来刚才拉顿吉欧假意跳反,真实目的是趁霍普金斯不备偷袭他。
“都不许动!”拉顿吉欧对银星帮成员喊道,“否则我杀了他!”
银星帮一名匪徒道:“gān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全杀了吧!没有老大,我们也照样能开采金矿!”
雷纳德没料到匪帮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连首领的性命都不顾!
“不许动!放下武器!”一声雄浑的呐喊回dàng在岩dòng中。
岩dòng四周的矿道中涌出数十名手持武器的男子,包围了银星帮。他们有的是牛仔打扮,有的则像农夫。匪帮成员不知所措,有的似乎想抵抗,有的已心生怯意。
人群分开,格兰特镇长端着一把猎枪,穿过众人,来到最前方。
“放弃抵抗吧,银星帮。”他说,“民兵队已经包围你们了,还有几十人在矿山外待命,你们逃不了的,现在投降,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父亲!”安吉丽娜破涕为笑。
银星帮成员走投无路,首领被俘,他们又被数量几倍于己的民兵队包围,只有投降一途。随着一声手枪落地的响声,匪徒们纷纷丢下武器,举起双手。民兵队一拥而上,将他们挨个捆绑。霍普金斯亦被五花大绑,抬出dòng外。
安吉丽娜像一只小鸟,扑向父亲,紧紧抱住他。她脸上仍挂着泪珠,不过这次是喜悦的眼泪。
“太好了,父亲!您怎么会来这里?金斯利不是在监视你吗?”
格兰特镇长揉了揉女儿的脑袋。“金斯利已经伏法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咱们先离开这儿,边走边说吧。”格兰特说着向雷纳德和拉顿吉欧伸出手,“你们二位可是大功臣,走,咱们一起回镇上!”
雷纳德、拉顿吉欧和格兰特父女离开矿山,骑上准备好的马匹,跟随押送匪徒的民兵队一同返回荒沙镇。路上,格兰特告诉了他们事情的经过。
“其实我也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态,没想到赌赢了。安吉丽娜假装被绑架的那天,我让金斯利去旅馆找雷纳德,当他一走,我就遣仆人送信给现任警长和民兵队长,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告诉他们。从前我不敢这么做,一是怕金斯利发现,二是我们父女中了霍普金斯的毒,必须仰赖他的解药。三年来,我一直受霍普金斯驱使,可最近我意识到,假如我再这么继续当他的傀儡,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人受害,所以我孤注一掷,即使我们父女不幸身亡,也要扳倒‘沙漠恶魔’。现任警长和民兵队长在雷纳德带着赎金离开后,带领治安官和民兵包围了我的房子,bī迫金斯利投降。金斯利拿我做人质,想要逃走,却被民兵队长一枪击毙。之后,我们召集了镇民大会,揭露了霍普金斯的yīn谋。镇民怒不可遏,几乎所有成年男子都自愿加入民兵队,誓要消灭匪帮。于是我们便率领民兵队来到了矿山。要是大家能早一点鼓起勇气、同仇敌忾就好了,银星帮绝不可能嚣张至今。”
雷纳德与安吉丽娜点头称是。
拉顿吉欧笑着说:“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我知道解药的配方,等回到镇上,我就开始着手制作解药。你们父女彻底解脱了!”
尾声
霍普金斯和银星帮成员被押送至首府接受审判,荒沙镇终于摆脱了匪帮的yīn影。矿山中发现了金矿矿脉,依靠它,小镇想必很快就能富庶起来。镇民们欣喜若狂,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小镇广场中央点起一堆篝火。夜幕降临后,广场上响起欢乐的音乐声,不论男女老少,都围着篝火起舞,跳累了就去旁边歇息,歇够了再继续跳。雷纳德尤其高兴,因为当天晚上,安吉丽娜小姐邀请他跳了三支舞。安吉丽娜穿着一身剪裁时髦的蓝色长裙,长发挽起,整个人优雅大方。一晚上,雷纳德的目光从未从她身上离开过。
与安吉丽娜跳完舞后,镇民们开始跳集体舞。雷纳德对这个不感兴趣,便离开舞场,到一旁休息。广场边缘放着数张桌椅,上面堆满了各色美食,都是镇民们免费提供给大家享用的。
雷纳德拿起一盘jī肉,大快朵颐。可手边却没有酒。正当他打算去找瓶酒时,拉顿吉欧拿着两个酒瓶,在他身边坐下,将其中一瓶酒递给他。
“多谢!”雷纳德眉开眼笑,接过酒瓶,一连灌了好几口,把jī肉冲下肚。印第安小伙笑眯眯地看着他。
“拉顿吉欧,我怎么一晚上都没看见你?”
“唉,你光顾着看安吉丽娜,哪里会注意到我。”
雷纳德涨红了脸,“我才没有……说、说起来,你怎么不去跳舞?”
“你愿意跟我共舞一曲吗?”拉顿吉欧笑着问他。
“你……你瞎说什么呀!”
“唉,我好失望。我救过你三次,你却连支舞也不愿跟我跳。”拉顿吉欧双手环抱,揶揄地看着雷纳德。
“两个男人跳舞……好奇怪!难道你有那种兴趣?”
“不行吗?”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雷纳德局促地移开视线,专注地盯着酒瓶:“呃……我很感谢你的好意,我愿意做你的朋友,但……仅仅是朋友而已。”
他呼出一口气,篝火边欢腾的人群:“镇上有很多漂亮姑娘啊,你为什么不去找她们跳舞?还有安吉丽娜小姐,如果你邀请她共舞,她一定会答应的。”
拉顿吉欧的微笑变得有些悲伤:“我看不见得把。他们对我……仍然有些敌意和不信任,不仅因为我是印第安人,还因为我是霍普金斯的儿子。”
“可你是小镇的英雄啊!”雷纳德说,“要是没有你,我们早就死了。你和霍普金斯那个恶贼不一样,你是个好人!”
“真的吗?”
雷纳德一怔:“什么意思?”
“你真的认为我是个好人?”
“当然了……”话一出口,雷纳德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只喝了几口酒,为什么头这么晕?难道酒有那么烈?
“雷纳德,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的听力比一般人好?”
“记、记得……”
“当霍普金斯邀我加入银星帮时,我听见矿山外有动静,知道是援兵来了,所以心生一计,假装跳反,实为偷袭。”
“然后……呢……”
雷纳德越来越晕,拉顿吉欧在他眼里变成了两个,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拉顿吉欧扶他坐回原位,结实的手臂按住雷纳德的肩膀。在外人看来,他们俩就像是一对铁哥们正在勾肩搭背、窃窃私语。但雷纳德心里清楚,拉顿吉欧暗中制住了他的力量。
“雷纳德,你听不见,真可惜。如果你的听力像我这样好,你就能听到,荒沙镇已经被包围了。几百名我族jīng锐战士在夜色的掩护下埋伏于小镇四周,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发起突袭。你们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
雷纳德嘴唇发麻,结结巴巴地问:“你……为什么要……”
“当然是为了金矿啊。其实,当初发现矿山下金矿矿脉的正是我母亲,但后来她和霍普金斯闹翻,一怒之下离开了他。我母亲认为,这片土地是我族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只不过后来被你们白人抢去了,矿山下的金矿追根究底应该归我们族人。霍普金斯却想独吞,让银星帮支配这笔财富。三年前,银星帮覆灭、霍普金斯身死的消息传来,我母亲料到其中必有蹊跷,霍普金斯那样一个老jian巨猾之人,怎么可能轻易死掉?果然,不出三年,我们就听说银星帮复出了。我母亲派我到荒沙镇打探消息,并找机会消灭银星帮。这时你出现了。我利用你,参与到这个事件中,最后借助你们的力量,真的逮捕了匪帮众人。现在,挡在我族和金矿之间的,就只剩下你们——这个小镇了。消灭了你们,金矿就是我族的了!”
雷纳德想到他曾见过拉顿吉欧放飞一只信鸽,拉顿吉欧说那是为了给家人报平安,实际上却是在用信鸽和他的族人联络吗?他一直在欺骗他,暗中利用他,他的好意,全部都是虚情假意……
“真可惜,雷纳德,我很中意你,如果你刚才答应我,那你不但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还能跟我族共享金矿的财富。谁知道你那么不识好歹……”
雷纳德的意识越来越恍惚。拉顿吉欧的面影逐渐模糊,只余下一个yīn冷而残酷的笑容。
“我从我父亲那里只学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但凡我想得到的东西,不计任何代价也要得到!”
雷纳德浑身发冷。拉顿吉欧扶着他,让他躺在板凳上,一只手潜进他的衣服里,恶意地揉捏他的胸膛。“现在你是我的了。未来还有很漫长的时间,我们可以慢慢度过。”
“你……做梦!我宁死也不会……向你屈服!”雷纳德咬牙切齿。
拉顿吉欧伏在他耳边,低声笑着,声如毒蛇的嘶嘶声。“没关系。我也从母亲那里学到了很多,比如提炼各种药剂的方法。你以为我从前告诉你‘族中有能够让人欲罢不能的媚药’,是在跟你开玩笑?”
雷纳德眼前发黑,拉顿吉欧的声音仿佛正逐渐远去,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篝火边的镇民仍旧载歌载舞,丝毫没有发现死亡正悄悄迫近。
“享受这一场盛宴吧,雷纳德。”
end
文案
侦探已经死了。
黑道,第一人称攻,短篇完结。
这货不是推理。
第一章
侦探死了。
今天晚上刚回到家,打开电脑,上了月亚,满屏幕都是关于侦探的刷屏消息。我点了根烟,一时找不到烟灰缸,这才想起上次α到我家玩,不小心把烟灰缸给摔了。于是我去卧室拿了个空花盆,回到电脑前面,已经又刷了整整一页过去。
月亚今晚已经沸腾了。下午6点半确认的消息,才一个小时,全亚洲的杀手都知道了。估计月亚海外版上也早乱套了。我英文不好,而且懒得开自由门,所以没去看。不过月亚论坛上已经有人在翻译海外版的消息了。真他妈快。
网络时代,什么都快。从前没有月亚的时候,一个死讯可能要一年才会传开,后来有了月亚BBS,它就成了亚洲黑道消息的集散地。接着SNS的时代来临了,月亚摇身一变成了国际性信息jiāo流网站,还开通了海外版。
网警?网警算个P。世界上最顶尖的黑客给月亚做网站维护,谁鸟他个网警。
QQ上有人敲我,我一看,是α。α是个杀手中介人,算我半个同行。在同一个城市里,混我们这一行的,总得有个能给你当树dòng,也把你当树dòng的朋友。
“怎么一天没上线?”α问我。
“出去玩儿了。”我说。
“和小柳?”他发来一个贱笑的猫脸。
“关你P事。”
聊天打屁结束,进入正题。α问:“侦探死了的事,你知道了?”
“尼玛一打开月亚就被刷屏。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嗯。我猜也是。”又发来一个贱笑的猫脸。每次一看到这个猫脸我就想糊他的熊脸。
“无头命案啊,”α感叹,“侦探死了,谁还能找出凶手呢?”
我把吸了一半的烟塞进空花盆里,碾灭。
侦探死了。他活着的时候,世界上一半的杀手要恨他,另外一半心惊胆战地活在他的yīn影里。等他死了,大家才记起他的好来。曾经有人推测侦探不是人类,是个妖怪或者幽灵,现在事实证明唯物主义再一次获得了胜利。侦探死了,妖怪和幽灵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所以侦探是个人类,毫无疑问。
其实我也一直觉得,侦探他是妖怪,是个依靠网络而活着的幽灵,在光纤和电波间漂移游dàng,潜入世界上每一个yīn暗的角落。他知道所有肮脏的jiāo易和罪恶的真相,于是他用一种更为黑暗的手法来伸张他的正义。
侦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所有杀手的敌人,也是检验杀手实力的准绳。一个杀手要炫耀自己多么厉害,最好的方法不是晒自己的在榜中榜上的排名,而是骄傲地告诉所有人:“我从来没有被侦探抓包过。”
侦探第一次出场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时候网络还没普及,是个挺高端的玩意儿。有个杀手接单去杀一个女白领,结果做事不gān净,留了挺多破绽。条子没看出来,这案子就成了无头案。过了好几个月,月亚BBS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帖子,署名“侦探”。帖子里从杀人手法、被害人身份和社jiāo圈子切入,论述了自己对这案子的推理,最后锁定了凶手的大致职业、生活习惯和居住范围。后来这帖子被转了好几次,转到了海角论坛上,被条子看见了,顺藤摸瓜真的找出了那个杀手。
侦探一战成名。
有人说他是误打误撞,有人说这是杀手自己发的帖,还有人说是杀手的雇主想灭口。
他们都是胡说八道。我知道侦探是来真的。后来每隔一段时间“侦探”就会在月亚出现,每次都带来一个推理,破解一个凶案,揭露一个杀手。他的每一个帖子我都详细看了,我知道他不是小说里那种正义感过剩的名侦探,他只是在yīn暗地申明自己的主张:“杀手,如果你做事不gān净,我就来揭露你。”
侦探最风光的一回是揭露了一个绰号叫“阿灵”的杀手。阿灵喜欢读推理小说,所以做事的时候喜欢把现场布置成密室。有一回他不但布置好了密室,还伪造了许多证据陷害死者的弟弟,因为他和死者因为财产的关系一直有纠纷。后来上了法庭,所有证据都对死者的弟弟不利,他的衣服上沾了死者的血迹,凶器上有他的指纹,他没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除了他一口咬定自己是无辜的,理论上来说已经证据确凿了。判了死刑的第二天,侦探就在月亚上发帖了,不但证明了证据是伪造的,还揪出了阿灵。死者的弟弟后来上诉,赢了官司。阿灵则上了刑场。
侦探的出现真的让我压力很大。不只我一个。在侦探最风光的时候,α天天给我打电话诉苦,说他掉头发跟秋天落叶似的,再过不久就要成葛优了。我还笑话他心里承受能力太差。其实我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如上面所说,α是杀手中介人,我的职业跟他很像,但又不太一样。我是gān猎头的,准确来说,我物色适合做杀手的人,训练他们,然后jiāo给α,或者把杀手从别的中介人那里挖来。就像拐卖人口一样,我负责拐,α负责卖。我俩就是一对人贩子好兄弟。
那段时间,我都不太敢找新人杀手。网络时代消息那么灵通,如果被侦探抓包了,知道人是我带出来的,多丢脸。
α压力比我更大,毕竟他还得对付他那些客户。要是他改行去卖鸭梨,稳赚不赔。
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小柳的。
小柳不是我拐来的,他本来在另外一个中介人手下做事,中过侦探的招。被揭发后找来的不是条子,而是雇主。雇主怕小柳泄露自己身份,派人追杀他。
遇见小柳那天是个雨天,我开车从跨江大桥上路过,远远看见桥下的岸边躺着个人。那一刻不知道是命运的呼唤还是职业病发作,我冒着雨下到桥下面,就看见一个人躺在那儿,受了伤,血被雨水冲开了,像朵红色的花。我走过去,仔细打量血泊里的人,他很年轻,二十出头,脸色惨白,不知道是淋雨冻的还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我在他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就像从前无数次将一无所知的年轻人带进我们这个黑暗世界时所嗅到的气息一样。
我走过去问他:“你快死了,要我救你吗?”
年轻人没说话,伸手抓住了我的脚踝。那时候是夏天,我就穿着一条牛仔裤,隔着裤子我感觉到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像从地狱里深处的鬼爪。我费了好大力才把他的手指掰开,明明都昏过去了,还抓的这么紧。
我把他运回家,请了相熟的医生给他治伤。两天之后他才醒过来。那时候我正在抽烟,听见卧室里有动静,又想起医生嘱咐病人伤了肺部,不可以吸二手烟,于是下意识把烟头扔到了窗户外面。之后我还挺惋惜的,α去日本旅游带回来的烟,可贵了。
病患醒了。他全身赤`luǒ,胸口缠着一层又一层绷带,手背上还打着点滴,很是凄惨的样子。我走近,他一直盯着我,眼睛里含着深深的戒备。我冲他笑:“你醒了?”
他问:“你是谁?”
“我姓左。”
不需要更多自我介绍了。住在这座城市里,姓左,会把一个可疑的重伤员带回家,还请医生来给他治伤,这样的人不会有第二个了。
于是chuáng上的病患笑了:“我叫小柳。”他笑起来真好看,gāngān净净,一点儿也不像杀手。
小柳自称姓柳,不愿意告诉我他的名字。其实姓名什么的都无所谓,不过是个代号,只要愿意,可以伪造出无数身份来,每一个的名字都不一样。所以我只要知道他是小柳就够了。
小柳因为被侦探揭发所以遭遇雇主的追杀,小柳被我救了,小柳保证以后做事绝不会露馅,小柳被我推荐给α。α一开始还不愿收他。“都被抓包了,这样的杀手有什么用!”
“他下次会注意的。”
“没有下次了!”α一改平时的不正经,异常严肃,“现在是什么时期,风声这么紧,你也要注意!”
“就当卖我个面子吧。”我第一次朝α低头,从前不论我们吵的多凶,我从来不肯向他服软的。“不用给他什么重要工作,能糊口就行了。咱们兄弟一场,你就帮我一回吧。”
α一副被吓到了的表情。他大概也没想到我这次这么客气。“靠,他是你儿子还是外甥啊,这么罩着他。”这就算收下小柳了。
α一开始派给小柳的都是别的杀手不愿gān的活,钱少,没挑战性,麻烦。小柳不挑剔,都接下了。他也知道从前的名声毁了,要重新做人多么难。他做的很卖力,很快积累了些名望,再没失过手。α胆子也大了些,给他的活质量也更好了。
我帮小柳伪造了新身份,找了具尸体整容成他的样子,扔在大桥下,瞒过了他的雇主。小柳没地方住,我就让他住在我家。我家只有一张chuáng,我们就睡在一起。小柳夜里会做噩梦,常常半夜惊醒。我又睡得浅,每次都跟他一起醒。他说他老是梦见一个戴面具的男人指着他说“你就是凶手”。
“你被侦探吓傻了吧。”
“你没被他揭发过,你怎么可能懂。”
“呸。我压力比你们杀手大多了。你懂个P。”
小柳还是怕。我就搂着他睡。两个男人这么gān挺奇怪的,但是只要我这么做,小柳就再没做过噩梦。
有一次α给他派了个重要任务。那天他回来的很晚,我已经睡下了。听见开门的声音,又醒过来。小柳爬上chuáng,钻进我怀里。我问他:“都搞定了?”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凑上来吻我。他的嘴唇很凉,吻技也很生涩,但是我立刻就被他燎起火来了。我翻身压住他,扒掉他的裤子,随便弄了两下就插进去了,连套都没戴。小柳疼得叫了一声,没反抗,反而抓住我的头发又亲上来。我一边吻他一边开始动,他疼得眼泪都出来的,呻吟声带着哭腔,诱人非常。
完事之后我she在他里面。他估计是太疼的,没什么反应,我就帮他口`jiāo。小柳哭着she在我嘴里,他的jīng`液有股甜甜的味道。
第二天我跟α说我和小柳做了,以后要在一起了。他很惊讶:“搞毛啊,我以为你们早做了。”
“……我看起来像那样的人吗?”
“他要不是你男朋友,你会来求我?”
“……现在他是了。”
α还是很惶恐:“你就这么出柜了,我很惊恐啊!”
“惊恐个毛线,我又不会搞你。要搞早搞了。”
其实小柳远不如α英俊,顶多算得上好看。我跟α认识那么多年,都没起什么心思,一遇到小柳就破功了。他果然是来克我的。
小柳渐渐有了积蓄,跟我说要搬出去住。我以为他这是在委婉地告诉我要分手,小柳说不是。“我们住一起太显眼了。”他说。
我知道他还是怕着那个无形的侦探,不论做什么都心惊胆战、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仿佛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看着自己。如果搬出去能让他安心,那样也好。我帮他在附近找了房子,租金不贵,离我住的地方坐公jiāo只要二十分钟。他搬过去之后我从来没去过他家,他也没来过我家,总是约在外面见面,或者去酒店开`房,像一对见不得光的小情侣……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刺激的。
不过现在我们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侦探死了,那个一直飘在小柳背后的幽灵消失了。
说起来简直像个冷笑话。昨天月亚论坛上出现一个帖子,发帖人叫“是谁杀死了侦探”。楼主在帖子里说他已经识破了侦探的身份,明天就会去杀他。如果侦探真的无所不知,那么他肯定会阻止自己的计划。所以第二天,不是侦探死就是楼主亡。
一个小时内跟帖就达到了几万,月亚的流量又破新纪录。甚至有博彩业的朋友专门开了下注的帖子。大部分人都押侦探赢,毕竟他活在现世的名侦探。月亚的管理员去追踪“是谁杀死了侦探”的IP,发现那是一个代理IP。黑客有自己的操守,我猜他肯定能找出真正的IP地址,但是他却守口如瓶。
那天深夜侦探的ID爬了上来,只说了一句话:“我不会死在你手里。”
整个黑道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简直就像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的jiāo锋,牵动了所有读者的神经。读者的抗议可以让福尔摩斯死而复生,侦探如果死了会复活吗?
侦探也只是个人类而已。
就在今天下午下午6点半整,“是谁杀死了侦探”再次发帖:“侦探已经死了。”之后再没上过线。侦探也没有上线。
第二天,两个人已经没有上线。
第三天也是。
一个星期过去了,侦探仍然没有消息。
他真的死了。
月亚上有人写了悼文,声泪俱下地追忆侦探带给他一次又一次jīng彩绝伦的推理。我转发了它。
侦探死后一个月,我去了小柳家。
“怎么样?搬回来吧。”我对小柳说,“侦探死了,你不用再害怕了。”
小柳说好,他去找房东要了一堆纸箱,回来收拾东西。他几乎没什么行李,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剩下的就是书。很多很多书,从阿加莎到森博嗣,全都是推理小说。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喜欢看推理。”我一边帮他整理书本一边说。
“你也从来不知道侦探是我杀的。”小柳的口气稀松平常,就像在谈论天气。
我却被他吓得大脑一片空白。
“你杀的?”
“是啊。”小柳笑了。
“骗人。”
“不骗你。”小柳走过来亲了我一下,眼睛亮亮的。我从没见过他这么高兴的样子。
“从搬到这里开始,我就在读推理小说,读了很久。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也没有完美的侦探。监视者在监视他人的同时,自己也在被监视着。我想了好久,仔细回忆那次失败的任务,我遇到了哪些人,有谁可能知道计划,我参考了侦探所有的帖子,从里面找出蛛丝马迹。最终我确认了他的身份。”小柳微笑,“我杀了他。”
我想起前几天在报纸的角落里读到了新闻,一个独居的老人被发现死于家中,警方尚未破案。那是最近惟一被报道的谋杀案件。我看着小柳,小柳笑得gān净又好看,像喝了一口美酒,脸颊还带着微微的红色。
小柳说的对。没有完美的犯罪,也没有完美的侦探。不到一个星期后他就被条子抓住了。证据确凿,无可争议。
我去看守所里看他。小柳的头发剃短了,穿着橙色的马甲。会面的时候旁边有狱警在监视。监视者也被他人监视着。
“上法庭的时候,态度好一点,我给你找了最好的律师,能争取判个死缓或者无期。我想办法帮你弄个疾病证明,就不用牢底坐穿了。”
“你对我真好。”小柳说。
“谁让我喜欢你呢。”
小柳笑了。
我问他:“你笑什么呢。”
“开心呗。”
“有什么好开心的。”
“我活在最好的时代啊。”小柳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这是个警察还会破案的年代。所以我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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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格:暗
“喂?我是α。”
“什么事?一大清早的……”
“你看月亚论坛上那个帖子了吗?有个叫‘侦探二号’的人发帖说小柳不是凶手,里面有详细的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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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红JJ文库11年鬼月征文,小短文,没什么人气大家凑合着看吧=。=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都市情缘
第 1 章
“喂,我饿了。”
“唔……好吵……”
“真的好饿,有没有东西吃啊?”
“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了……”
“醒醒啊,我要饿活了!”
“叫你闭嘴……诶……?哇!有鬼啊!救命!”
“喂,我饿了。”
“冰、冰箱里有绿豆汤,桌上还有半只烤鸭……很好吃的我不骗你大哥咱们无冤无仇你饶我一条小命吧我还没谈过恋爱……咦?人呢?啊不,鬼呢?”
“烤鸭不错,绿豆汤糖放少了。”
“我擦!”
“喂,我饿了。”
“怎么又是你!”
“好饿。”
“你肯定是饿死鬼吧!是吧!遇上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我看见你今天买绿豆了。”
“大哥我求求你别再缠着我了!我去请个高僧超度你好不好!我逢年过节给你烧纸钱,烧PSP,烧抱枕手办还不行吗!”
“……绿豆。”
“擦!输给你了!好,我去做绿豆汤行了吧!”
半小时之后。
“唔,今天的糖好像放多了呢。你的厨艺还有待改进啊。”
“……”
“喂,我饿了。”
“烦死了,没看见我正在工作吗!”
“我只看见你在和一个女的QQ视频。”
“关你P事!……啊不,小婉,我不是说你!你怎么会烦呢!我恨不得天天跟你聊天呢!……哈哈哈,你可真逗!”
“喂,我饿……”
“不好意思啊小婉,我去上个厕所,马上就回来,等我哦!……喂,你,桌子上有剩饭剩菜,爱吃吃,不爱吃滚!……小婉我回来啦!哈哈,我快吧!对了,上次你说的那家店啊……”
“……”
“喂,我饿了。”
“昨天的剩饭剩菜你自己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吧!我要出去和小婉约会,中午晚上都不回来了。反正你是个鬼,也饿不死。”
“等一下……”
“我走啦,拜拜!”
“……”
“喂,我饿了。”
“哦,今天做了鱼香肉丝,分你一点好了。去去去,拿开你的鬼手,这是我给小婉做的午餐,你全吃了小婉吃什么呀!”
“但是我好饿……”
“又不是不给你吃!喏,这些是你的!”
“……好少。”
“还嫌少?在我家白吃白喝还有脸嫌少!”
“……好吃。”
“哼!看你个鬼样,恐怕也不是真饿,单纯嘴馋!”
“我是真的饿。不知道为什么,怎么吃也吃不饱。肚子好难过。”
“果然是饿死鬼吧。”
“喂,我……”
“哈哈,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小婉夸我厨艺长进了呢!”
“那是我督促有功。”
“滚你妹的。明明是因为小婉感受到了我浓浓的爱!”。
“听起来怪恶心的。”
“……”
“我饿了。”
“恶心就别吃!今晚没你的饭!”
“喂,我饿了。”
“你想gān嘛!混账!放下那个饭盒!那是小婉给我做的爱心便当!喂!不准碰!我叫你不准碰!你想gān什么!”
“……难吃。”
“滚!”
“喂,我饿了。”
“……”
“肚子都在叫,你听见了吗?”
“……”
“快去做饭啦。”
“……”
“我错了,上次不该故意打翻小婉给你做的便当。”
“……”
“但是说实话,真的挺难吃的。”
“……”
“你做的比她好多了。”
“……”
“真的。最喜欢你做的食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