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是傻子,因为我看到李建成,李元吉那两个傻子总是想打,丫鬟奴仆们惹恼了我,就被我拨了一块皮,若有人待我不好,我就把手在他头上一下,把头都打下来。父亲恼我,就在後院里,用几十根木头做了栅子。每日三餐,送来给我。
我是李元霸,我是傻子。
那次晚上,那个丫鬟给我送饭,鱼ròu只有骨头,饭里又多了石头,丫鬟在栅栏外面笑我,傻子,傻子,所以我恼了,推断了木栅,冲出了笼子,将那丫鬟左右一撕,撕作两边,粘乎乎的血ròu,滴落在地上,我用难听的嗓音开心的大叫,惹来了父亲,父亲用拆下抵大门的木板,木板铺天盖地的落在我身上。我难听的叫,踉跄著躲避。
父亲把我丢到他府里囚人的暗牢,拿来手臂粗的铁链,扣住我的四肢,手脚在可怜的空间里亡命的挣扎,然後我笑了,我可以挣断的,然後父亲冷冷的看著我,然後拿出一个满是倒刺的铁环,铐在我的颈上,然後把我锁入一个玄铁做的铁笼,我厉声尖叫,父亲厌恶著捂住耳朵,又踢了我几脚,我於是不敢再叫,害怕的看著他,父亲把我身上的锁链,一根根锁在笼里四角,从上到下,一共十二条。
我当时想不清为什麽,那个锁在脖子上的环,不是只有畜生才用的吗?我不是牲口和畜生,可是父亲叫我逆子,畜生,我於是在傻子这个名字外面,又多了几个名字。我是逆子,我是畜生,我还是傻子。也许别人早忘了我原本的名字。
我是李元霸,还小,没有满十岁,所以满头发丝凌乱没有束冠,有几律很奇怪的huáng毛夹杂其中,父亲讨厌那些huáng色的毛,父亲说,凶神亦是一头huáng毛。所以我也叫凶神或煞星。我总是饿得慌,我想很多饭,我更想吃ròu,吃很多ròu。放在嘴里大声吞咽,咕噜咕噜,但是父亲总是厌恶的说没有那麽多米ròu,是的,几年後我终於懂得那种冷冷的表情叫做厌恶,所以我也总是吃不饱。我很瘦,他们说我面如病鬼,骨瘦如柴,却力大无穷。
我其实叫元霸,李元霸。我力大无穷。
那地牢里总是有积水,从顶上石头的fèng隙中一滴一滴的落下来,落在我的脸上,身上,最後打湿了一片,所以地牢里总是很冷,身上很冷,被打湿的衣服和铐手的铁链也很冷,心也很冷。但是我不怕,不会怕。我是凶神,煞星,逆子,畜生,我是傻子。我不会害怕,而他们都怕我。
可是我叫李元霸。
不知道在牢里呆了多久,送饭的丫头也疏懒了。我也已经习惯蜷曲著坐在地上凝视牢笼外蜿蜒台阶上铁门fèng里透出的几缕微光。开始还会觉得饿,後来也没什麽感觉了,只是傻傻的望著门口,期待什麽,我不知道,我本来就是傻子。
还来有一天,门突然开了,有一个白衣服的少年从台阶上像神仙一样的走了下来,他的衣服洁白如雪,发如乌木,眼睛像是黑夜里最明亮的星星。那些都是我在外面的时候最喜欢躺在糙地上看的东西,他轻飘飘的走了过来,像是凭虚御风,他打开了笼门,蹲在我身前,他笑著对我说:“元霸,我是你的二哥哥。”
他那样的笑,那样的笑,笑得我头都晕乎乎的了,他抬起手想摸我的头,我吓得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他笑著任我咬,然後另一只手如拾拣落木繁华般在我头顶掠过,他用那只也很漂亮的手弄断了我身上的铁链。
他对我说,元霸,我是你二哥哥。
我红著脸,不好意思的松了口,那手背上被我咬了很深的一个印子,我皱著眉头问他痛不痛,他笑著说不痛。他说元霸在这里受了苦,要带我出去,要我跟他一起走。
他说是我的二哥哥,我摇著头跟他说:“元霸没有其他的哥哥。”
於是他脸上再次绽放出那种花开一样美丽而温暖的笑,他跟我说:“好吧,元霸,我是你的哥哥。”
他说是哥哥,从此我有了一个哥哥。
元霸只有一个哥哥。
元霸只有一个亲人。
元霸愿意把命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