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该死的!这是梦吗?如果是的话,就赶快醒过来吧!」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躲在某二楼的屋角处,背上一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正像个水龙头一样飚血,那真实的痛感提醒着我——这不是梦。
最让人绝望的是,楼下正有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几个小时前,度假结束的我正坐在回国的飞机上打盹,忽然间窗外一片阴暗,随后飞机一阵剧烈摇晃。我只当是遇见了乌云和气流,可是下一刻,飞机上传来了一个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说:「我想玩一个游戏。」
人们惊愕,陷入沉默。
但听到规则时,我身边几个欧洲人哈哈大笑了出来。
我也跟着他们笑了起来。
「没错,这不就是我们经常玩的吃鸡游戏嘛,这一定是一次恶作剧吧?」
但下一刻,我看着凭空出现在身上的降落伞包和手表,笑不出来了。
「记住,你们一百个人中,只有前三名能活着。」
这是广播中最后一句话。
它像炸弹一样在一百人中引爆,让他们陷入了疯狂与混乱之中。
但我分明看到这片混乱中,有一个瘦高的青年走到飞机口,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随后也开始有人跟着跳了下去。
另一个穿军大衣的中年人在环顾周围,目标飞快的在老人小孩女人身上略过,在我这样的年轻人和中年人身上稍作停留。
让人惊讶的是,一个戴鸭舌帽的女生竟然坐在角落里安静的看书,与这个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我拼命的劝自己冷静,可是身边争吵、砸门和各种手机按键声让我感到一阵烦躁。于是我也跳了下去。
2.
在高空滑翔的时候,我感到整个人都放空了,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随后我控制着降落伞,飞到了野外的一小片房区。
「嘿,小伙子。」
一落地,我就被人叫住了。
我回头看过去,是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大叔,看着很和善的样子。
我警惕地看着他,他则毫无防备地向我走过来。
「小伙子,我没玩过那个什么吃鸡游戏,你能给我讲讲吗?」
我稍微放松下来,给他简单说了两句。
「这是恶作剧吧,真的让我们自相残杀?我们一会去联系更多人,一起想办法吧。」
我们边走边聊,并排走进一个屋子。
「还好碰到正常人,我刚刚还怕遇到入戏太深的人真的会拿枪指……」
我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因为正有一把手枪指着我。
R1895,游戏里俗称的左轮手枪,使用7.62mm子弹,容蛋量7发。
此刻,这柄游戏里才见过的手枪正指着我,黑洞洞的枪口边缘流动着摄人心魄的金属光泽,而这把枪正握在那个刚刚人畜无害,自称连游戏都没玩过的大叔手上。
他一脸玩味的看着我,然后狠狠地扣动板机。
「嘭!」
我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子弹则沿着头顶打在了墙壁上。
如此近距离的枪声,让我的耳朵陷入了耳鸣。
「你他妈真开枪啊!」我破口大骂,对上的却是一双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眼神。
他不急不缓地将枪口压下来,再次对准我。口中喃喃着:「真是让人怀念啊,逃了这么多年,终于又能享受这种感觉了。」
我可没心思去跟他一起怀念过去,连滚带爬的朝门外逃去。
「嘭!」「嘭!」枪声接连着沿着耳边擦过,并不急促,却仿佛带着某种固有的节奏。
「嘭!」一阵钻心的痛感从背上传来,我顾不得回头看,只能拼命的在楼下绕了几圈,随后进了另一间一个房子,躲进了二楼的小屋里。
此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楼下传来。
3.
身上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大口的呼气,可那脚步带来的恐惧又让我拼命屏住呼吸。
对了,捡装备,捡到枪就跟他拼了。
我伸手一抓,很遗憾,是绷带和一颗闪光弹。
我将绷带打在身上,身上的痛感竟然真的减少了,现实中可不会这么有效。
可我没空去感叹,因为那个脚步声已经到了二楼,近在耳边。
等等,这不是那个变态。
另一个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传来。
「小弟弟,你在找什么呀?」是那个变态的声音。
「找妈妈,我跟妈妈走散了。」是一个稚嫩的声音,应该是个小男孩。
「那叔叔帮你找妈妈好不好?」
「好啊,谢谢叔叔!」
让小孩跟着这个变态,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算了,跟他拼了。
我从角落冲出来,果然,变态骗小孩的时候是把枪藏在背后的。
我一把抱住了变态大叔,朝小孩大声喊快跑。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小孩非但没有跑,还对我又抓又咬,喊「坏人放开叔叔」。
那变态用头朝我鼻子上狠狠磕了一下,我整个人后退到窗边。
他再次用枪指着我。
但我报以微笑,然后毫不犹豫地闭上了眼睛。
一阵强烈的白光猛然间爆发出来,让毫无防备的人陷入混乱。
我只能做这么多了。
乱枪声中,我从二楼跳了出去。狂奔了几步,然后果断趴在了草地里。
在这种野外站着跑只会成为靶子,我只能苟在这里赌运气。赌他找不到我,或者不愿意花太多精力找我。
我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在草里一动不敢动。
我发誓我玩吃鸡没这么怂过,但是在真实的死亡面前,我连头都不敢抬。
我很怕我抬头就看到那个死变态正站在我身前,一脸玩味的说:「我正等着你呢。」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鼓起勇气起了身,周围一片安静。
他走了……我松了口气。我一面心有余悸,一面感叹自己福大命大,能从这种变态逃犯手中逃出生天。
一路猫腰找到了第二片房区,运气很好,我握着一把AKM,心里有了些安全感。
但我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听到楼下有脚步声传来。
我一下子躲进了角落里。
那个脚步声绕来绕去,一直阴魂不散,应该把这一片东西都搜完了。
「你搜完东西就快走吧,千万别发现我。」我在心底不停的默念着。
但在下一刻,他出现在我眼前。
那一刻,我们两个都愣住了。他好像是像没想过这里会蹲着一个人,而我则一直期望他离开。
我们四目相对,同时手中端着的枪也指着对方。
开枪……亦或是开口?
4.
只是一秒钟时间,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最终停留在那个变态杀人狂的脸上。
惊惶和恐惧迫使我用颤抖的手指扣动了板机,而与此同时,对面的人也张开了口,突出了一个「你」字。
回应他的是疯狂喷射着火蛇的AKM,他的防弹衣被打烂,满身都是血洞,直到死去,眼中都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想象不到这一切是真的,或者说,他想象不到一个刚照面的人,真的会像游戏里一样,朝着另一个人开火。
打空的AKM从我手中滑落,我瘫坐在地上,同样对自己刚刚做的事情感到不可置信。
「他刚刚想说什么?」
「是你好吗?」
「不,不,他想说的一定是你去死!如果刚刚不开火,死的一定是我!」
「这只是游戏而已!是游戏!都是假的!」
……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瘫坐了多久,如果那个时候有人来,一定可以轻易把我杀死。
但最后我从那个屋子里走了出来,带着那个被我杀死的人的装备。
你要活着,还是人性?
这是一个让人纠结的问题。
可是一个手上已经沾上血的人,还有资格做选择吗?
这当这是一场游戏吧。
杀人或者被杀,猎手或者猎物。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我检查了下包裹。
二级包、二级头、二级甲。
AKM一把,装备红点瞄准镜,7.62子弹36发。
UMP9一把,9毫米子弹30发。
急救包1个、饮料2个、绷带7个、烟雾弹1个。
「嘿,变态大叔,我忽然有点期待与你相遇了。」
5.
我已经告诫过自己,无论遇见什么人,都要毫不犹豫地率先开枪了。
可是看到那个坐在树下的女生,我陷入了犹豫。
如果她手中有枪的话,我大概会劝自己开枪,可她手中分明就是一本书。
是飞机上那个戴鸭舌帽的女生。
在这个杀机四伏的地方,她就那么悠闲地坐在树下,鸭舌帽下,一头黑发垂在双肩上,双手握着的书则搭在一双修长的腿上。
我本想上前跟她搭讪,可是过往的经验告诉我少惹事端,于是我就从她身边经过了。
她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这样的警惕性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来到下一片房区,看到关着的门,我不得不感叹自己运气不错。
然而推开第一扇门的时候,我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桌子上摆了过多的东西,我嗅到一丝异样的味道。
在桌子的对角屋里,应该有人在守株待兔,他事先关好所有门,制造一个没人来过的假象。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身体却假装要去捡桌上的东西。然后我毫不犹豫地朝着对角的房间里开了提前枪。
十几发子弹扫进了屋子里,但里面是空的。
是我想多了吗?
不,他在另一间!
我没空多思考,毫不犹豫地顺着楼梯往二楼跑,果然身后一条枪线紧随过来。
我跑上二楼,敲破玻璃,然后果断蹲在房间角落。
这是游戏中的一个小花招,让追人的以为对方跳了出去,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对方阴死。
果然他追进了房间,我毫不犹豫地扫出枪线。但他在走进屋的那一刻,竟然硬生生停住了,没有像正常情况下朝窗口追去,而是瞬间停住,然后退了回去。
我连一枪都没扫到对方。
这人是个高手。
要么就是游戏中的高手,对于自己的花招有了提前的预判,要么就是现实中的高手,对于危险有着超于常人的可怕直觉。
我们两个隔得很近,只有一道墙,几乎能听到彼此重重的心跳声。
他在等什么?
他在等我换子弹,趁我这个间隙一口气干掉我。
好,满足你。
我开始给AKM换子弹,但马上又将身后的UMP9拿出来。
听到声音的他果然跳了出来,但也正迎上了我的枪口。我们互喷了一波又同时回到墙壁两边。
如果是游戏里,两边都会喷到一方死掉为止吧。可在「现实」中,我们都猥琐谨慎了许多。
我浑身都是子弹窟窿,痛的要死掉,可现在却不敢分毫的松懈。
我们两个隔着墙,一起用药,又同时停止,再次用药,又再次停止。
刚刚的惊鸿一瞥,让我认出来,对面正是那个穿军大衣的大叔,怪不得拥有如此强的战斗直觉。
要不是自己游戏玩到炉火纯青,恐怕早就交代在这里了。
我们两个一边用脚步声阻止对方用药,一边嘴上相互试探。
军人大叔道:「我们没有必要这样你死我活吧。」
我:「是啊,没必要。」
军人大叔:「那我们结盟吧,反正只要进前三就可以了,你对游戏的理解,加上我的战斗经验,一起进前三并不难。」
我:「好啊,结盟。」
军人大叔:「那你为什么还不停下脚步,让我们吃完药再谈?」
我:「你为什么不先停?」
军人大叔:「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你也一样吧。」
先用完药的人可以对另一方进攻,而一方也可以在对方用药完成之前杀出去。
这是僵局。
「不然这样吧,你退出我的脚步范围,这个过程中我一直保持运动,直到我们听不到对方脚步的时候一起用药,这样先完成的一方也无法在对方未完成时杀死对方,你觉得怎么样?」
军人大叔:「可以,你这小子脑子不错,真不跟我合作?我是真心的。」
我摇头苦笑道:「被阴怕了。」
「就此别过。」他缓缓离开。
我赶紧打药,但没有丝毫松懈。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绝不会放过我这个眼中钉,打好药第一时间就会跑来杀我。
6.
正如我想的那样,从窗户跳出的一瞬间,我身后的房间里「轰」的一声雷响。
捉迷藏游戏继续。
我飞快地在几个房间绕过,而他的脚步声则如跗骨之蛆般阴魂不散。
我不得不拼命集中注意力,以应付他随时可能出现的攻击。
玩游戏时最紧张的不是跟人对射的时候,而是现在这种情况,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自己不断移动,也让对方同样陷入这种精神压力之下。
我在一个转角处回身射了几枪,却只扫到他的影子。
他并非一味地莽撞追杀,而是在一定距离内不断试探,寻找机会。
若非我对游戏有更深的理解,恐怕早就死在他的枪下。
不知不觉间,我们越过了一大片房区。
我隔墙开口道:「好聚好散就这么难吗?」
「我有预感,如果这次放你走掉,以后一定会是个大麻烦。」
「大哥,麻烦多着呢。比如我之前遇见的一个穿着工装服的大叔,说不准就是个变态杀人魔。」
「你遇见马德了?」
「你认识他?」
「这就是我上了这架飞机的原因。」
「你在追捕他?那你粘着我干嘛?我们在这互相浪费时间的时候,他已经全副武装了,没准还捡了空投。」
「空投?」
「空投就是……」
一阵飞机的嗡鸣声从头顶传来。
借着这阵噪声,我缓缓退了出去。
他似乎被我劝服了,终于没有再继续粘上来。
可是我也没办法离开了。
因为这个空投,正在我头顶落下来。
7.
我的大脑疯狂运作着。
这是一片大房区,里面肯定藏着不少人,刚刚我们的交火一定也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空投必然将引来更多的人,我几乎已经听到远方传来的车声。
军人大叔这个大BOSS肯定也会很快赶过来。
这个空投不能舔,至少现在不能舔。
我躲在旁边的掩体下窥伺时机,等待空投一点点落下。
一个不要命的小哥开着车一口气撞在了空投上,还没下车,就被连人带车轰成了马蜂窝。汽车爆炸的声中,一个欧洲大汉抱着一个DP28走了出来。
他健硕得像个坦克一般,狂笑着扫倒了另外两个人,以压倒性的姿态向空投走去。
但就在下一刻,他的后脑上毫无征兆地爆开一团血雾,这个雕像般庞大坚韧的身体如水泥袋般摔在地上,扬起一团尘土。
我刹那间有一种被针扎了似的感觉,浑身汗毛全都倒树了起来。
「嘭!」第二团血舞爆开,依然是爆头。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我亲眼看着我身前不远处的那个人倒下,若非我身后有掩体,我将会像他们一样毫无征兆地死去,被人如杀鸡般轻松地扼死。
我忍着恐惧,顺着枪声回头望去。
是那个第一个跳伞的瘦高青年。
他此刻站在一个高点上,正将子弹一颗颗的按进手中的98K里,身后的黑色长风衣轻轻飘扬着,料定无人可以还击似的——就那么光明正大的站在那里。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不想死就朝他丢烟雾弹!」
我认得这个声音,是军人大叔。
一时间五六个烟雾弹朝我身后的方向丢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烟雾屏障。
本来我对空投已经放弃了,但是我忽然发现,我的机会来了。
8.
在场最大的威胁是那个神一样的狙击手,其次是军人大叔,再则是其他的偷袭者。
狙击手被烟幕挡住了,而在此之前,他恰好帮我把身边和身后的点拔掉了。
那么威胁就只剩下一个,我坏笑着拿出烟雾弹,朝着军人大叔发声的方向丢去。
于是在一大片烟雾的另一边,又起了一小片烟雾,格外显眼。
转眼便有四五手雷丢了进去,轰鸣声不止,继而一片乱枪声响起。
这下他不死也要换个地方打药了。
就是现在了,富贵险中求!
我起身,毫不犹豫的朝空投冲去。在乱枪中,我成功蹲在空投下面。
得手了!
三级头、三级甲、三级背包、一把M249。爽得一比!
现在我有两个选择,要么前进,要么后退。
我可不想面对那个狙击手。
于是我借着空投为掩体,拔掉了侧面两个点。
然后端着我的M249起身疯狂扫射。
那一刻我仿佛找到了游戏里的感觉。走位、压枪、甩枪线……看着一个一个敌人在眼前倒下。我就像被什么东西操纵了一样,像游戏里一样几乎完美的完成每一步操作。
我忽然想起自己天天打游戏的那段日子。
像个行尸走肉一样,每天住在网吧,吃泡面。不想面对一切,只有在游戏里拼命杀人。
最后我找了辆车,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但是又另一辆车一直跟着我,我很怕是那个狙击手,于是拼命逃跑,几乎慌不择路。
直到车没油的时候,我发现我不知不觉回到了落伞的地方。
我想到了变态大叔、小孩、那个被我杀死的人,还有那个戴鸭舌帽看书的女生——于是我就看到了她。
9.
她正在海边的树下行走,那么安宁的,静谧的,像一幅被定格的画似的。
我忽然想起了瓦尔登湖——我这次去旅行的地方。
我感到一股悲哀涌上心头,身上自己和他人的血如火焰般灼烧着我,迫使着我走进那副画中,寻求帮助和救赎。
我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并排沿海行走。
「你为什么不捡枪呢?」
「从你捡起枪的那一刻起,你就输了。」她继续走着,依然将目光投向海的远方。
「可是你不捡枪,就会有人拿枪指着你。」
她将手指向远方。
「你看那像什么?」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天边有一大片蝗虫般灰蒙蒙的烟幕,铺天盖地的袭来。
「我靠,缩圈了,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她的声音依然平静的从身边传来。
「死亡,它像死亡。」
「我们每个人都要面对它,且最终无一幸免。」
「越挣扎,就越恐惧。」
如果是平时,我肯定骂她神经病然后转身跑毒。
但现在,我竟着了魔似的听着。
「那里有一艘船,海的那边有个小岛。」
她终于第一次的正视我。
「这边很吵,你跟不跟我走?」
我看了眼地图,毒圈好远好远。
车没油了,我还是残血,刚刚打得太激烈也没机会舔包,现在只剩下几个绷带。
就这样吧,去那个风景很好的小岛上,有美女相伴,平静地迎接死亡。
累了,这一路走来,我真的累了。
可刹那之间,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闯了出来。
是那个变态大叔的笑容。
那个带着猫捉老鼠般戏谑的笑容,就好像在说:「我就知道你会逃跑。」一样。
我看着身上的三级套,忽然感到无比的不甘心。
我一把拉住鸭舌帽女生的手,朝着安全区的方向跑去。
「我想我们活着。」
10.
拉着女生一起奔跑,这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情。
我回想起曾经有一个雨天,我也像这样拉着一个女生这样奔跑。
可是她早已经,离我而去了。
而此刻,我拉着另一个女生在毒里面奔跑。
路过的房子基本都被搜过了,没有药也没有油。
我脑子里不断呐喊着:「给我来辆车吧,什么车都行!」
看了看安全区的距离,好远好远啊!
在游戏里跑毒时只会觉得无聊,而真正身处其中,才感到那种行走下沙漠里一般的绝望。
这真是一点也不浪漫。
再搜了一个房间,没有药。
又过了一条马路,没有车。
我感到自己已经从残血被毒成了重伤,身体越来越沉重,眼睛里一片模糊。
可我还是想做点浪漫的事。
于是我把身上的绷带全部塞给女生。
「你血多,带着绷带朝前面一直跑,还有机会跑进去了。」
说完我就停下来。
就这样吧。
我已经努力过了。
我闭上眼睛,安静地等死。
……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忽然闯了进来。
一个蓝衣青年从吉普车里把头探了出来。
「嘿!搭车吗?」
车上除了我和鸭舌帽妹子,蓝衣青年外,还有一个中年女性,祥林嫂一样叨叨着她的儿子。
我告诉她我碰到过一个孩子,不过被一个变态大叔带走了。
听完她就崩溃的大哭起来。
我把头转向蓝衣青年,他耸了耸肩。
「她也是我在这一片找到的,说真的,你这一身三级套真吓人,要不是有妹子,我都不会搭你上来。」
我略为戒备地向他提问道。
「为什么要救我们。」
「因为我们成立了一个互助团队,都是这场游戏里爱好和平的人。我们希望可以联合起来,一起对抗这场荒谬游戏的策划者。」
「这是人性的光辉,真是不可思议。」我摇了摇头。
「本来确实不可能,大家都杀红了眼。多亏了我们头儿把大家组织起来,等会看到他,你就知道他是一个何等的人物了。」
「我很期待。」
我们的车停在了一片房区。
房区的里目测有十多个人,大家相安无事。
但除了几个老人孩子外,都端着枪。
车上的女人尖叫了一声后,跳下车抱着一个男孩大哭了起来。
「小宝!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没事吧,让妈妈看看!」
我朝那个孩子看去,这个小宝怎么这么眼熟,不就是那个被变态大叔掳走的孩子吗。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蓝衣青年拉着我朝一个人走过去。
「这就是我们头儿。」
我抬头看去。
「嘿,小伙子,我们又见面了。」
变态大叔朝我笑着,跟我脑海中的那个笑容一样灿烂。
11.
我很期待见到他。
但不是现在!
虽然我装备很好,但血是大残,而且绷带都给了妹子。
何况这里这么多端着枪的人,都称他为头儿。
我感觉自己这次恐怕玩完了。
我看着变态大叔,尴尬的笑了笑。
「你还有脸笑!」他刹那间变脸,一声怒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用手指着我,声音铿锵有力。
「我真为你这种人感到羞耻!」
我被他吼的懵逼了。
我想过他拔出枪把我崩掉的画面,却没想到,开口比开枪更加有力。
我刚要反驳,他却率先开了口。
「小宝!你来说!」
大家围了过来,那个孩子可怜兮兮的描述自己多么害怕,好像被什么坏人盯上了,最后碰上了叔叔才得救,并且将我赶走。
「看看他的装备,看看他身上的血迹,就知道他杀了多少人。」
我想反驳,但是我看着他们的目光,便一个字也不愿说了。
对啊,我确实杀了很多人。
蓝衣青年一脸厌恶的看着我:「刚看到你就觉得你不是好东西,你对那个女生也是图谋不轨吧。」
小宝的妈妈又恨又怕的看着我,远远的对我一阵尖酸刻薄的咒骂。
其他人也都用枪指着我,眼神中透发出厌恶与痛恨。
「杀了他!」
「弄死这个杀人犯!」
「这种人渣就该剁碎了喂狗!」
……
各种声音如一场大雨般将我淹没,比那步步紧逼的毒,更加汹涌。
我在这场大雨中寻找,终于找到她。
她一脸淡漠的看着我,仿佛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你也不相信我对吧。
对啊,你们都相信那个变态杀人魔。
我为什么要揭穿他,我说什么也没有用吧。
等我死了,你们一样要被他玩死!
哈哈哈……大家一起死吧,就让祸害成为赢家。
这样的世界,就他妈毁了吧。
无数不愿面对的记忆蜂蛹而出。
背叛!离弃!
一次次交出自己的期待与信任,得到的却是毫不留情的伤害。
多年付出心血的成果被最相信的人骗走。
深夜,寂静的街头,一根接着一根的烟,一遍一遍的走。
被搬空了的家,银行卡里只剩下的零头,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喃喃着不要走。
……
每天人不人鬼不鬼的躲在网吧里打游戏,只想逃避这个充满背叛的世界。
我的一生都充满了背叛。
如今在游戏里还是这样。
哈哈哈。
来吧,结束这一切吧。
结束这个荒谬的游戏,以及这个荒谬的世界吧!
12.
「等等,我们不能杀了他。」
就在他们杀掉的时候,变态大叔开口了。
「如果我们就这么杀了他,那跟他们这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是杀人犯,再杀人怎么办?」
「头儿真是太善良了,对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
我麻木地看着他们,想继续折磨我吧,算了,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缴了枪和装备让他走,让他自生自灭。」
这是变态大叔最后的决定。
我一声不吭地丢下枪和装备,艰难向房区外走去。
不时有咒骂声从身后传来。
鸭舌帽女生默默从人群中走出来,跟在我身后。
「喂!你快回来,他很危险,为什么还要跟着他!」蓝衣青年大声劝阻她。
我回头看了一眼。
「滚!别跟着我!」我大声朝她吼。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毒圈越来越小,一无所有的我,能去哪儿呢。
我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了,就这样走吧。
她似乎没有跟上来。
但我知道,一定会有人跟上来的。
果然走了一会儿,便有车声从身后传来。
是了,他怎么肯放过我呢,只是演戏罢了。
变态大叔从吉普车上走下来。
还穿着我的三级套。
我知道,在三级头后面,依然是那个可恶的笑容。
我果然不是他的对手啊。
无所谓了,反正心已经死了,活着也不过是形似走肉吧。
「现在」
他拿出了一个大包。
「我想给你一个机会。」
我抬头不解的看着他。
「你现在心里一定很痛苦吧。」
「你愤怒,你恨那些人都像傻子一样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拿出了我的M249,接下来说的话让我死掉的心突然猛跳了起来。
「只要你同意,我就把药和枪给你。」
「然后我们一起回去把那些杂碎屠个干净。」
那一刻,我真的心动了。
事实上就在刚刚,我的脑海中已经无数次模拟了那样的画面。
管他什么人性,管他什么善良正义,这样的世界不配!
「当然了,我这个人是很慷慨的,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也会给你其他选择……」
他把药包收了起来,然后举起M249,用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的眼睛。
他没有说下去,也已经不必说了。
我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动机是什么?
直接杀了我不好吗?杀了那些被他洗脑的人又有什么好处?
我想不通。
大概他就是所谓的反社会人格吧。
所以这里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专属的游乐场。
把我逼得疯掉,疯狂地杀人,他大概会很开心吧。
只是想到这一点——我就超级不开心呢。
我忽然想到了他的名字。
于是我对着他大声的说了四个字。
「去——你——妈——的。」
他好像听到一个笑话一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几乎笑弯了腰。
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回答错误。」
就在他准备开枪的时候,一个令人牙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的三级头毫无预兆的爆掉了,露出他那张可恨的脸。
这张脸上还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吃瘪的他看起来非常好笑。
可我还没来得及笑,他就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上了车,头也不回地开走了。
我不禁感叹,怪不得他能逃窜这么多年还没被捕。
我转头朝枪声那边看去。
在三级头爆掉的一瞬间,那个狙击手的样子就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此刻,他一步步朝我走过来。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
然而我只注意到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冷的像冰,就像枪口上冷冰冰的瞄准镜一样,给人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丢下了一个大包和一把AKM。
「我的条件跟他一样。」
他的声音就像他的枪声一样,低沉,简捷。
「药,枪,杀一批人。」
我还不敢接。
「为什么是我?」
他转身走去,好像根本不怕我不答应或者捡枪偷袭他一般。
他的目光移开,让我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然后我才听到他的声音。
「你刚刚的回答……还不错。」
13.
我打了药后,跟在了他的身后。
颇有种「拿了他的东西,就是他的人」的尴尬感觉。
「除了落单的,这一片还剩两队人。」
「一队是变态大叔他们,所以我们要去对付另一队,为什么?」
「因为他们更强。」
「……」
我一阵无语。
「所以……他们有多少人?」
「不到十个,跟你见过那队不同,他们都是轻壮,一个当兵的带头。」
我脑海中浮现出军装大叔样子,跟他的缠斗现在回想起来还让我后怕。
我有种想把大药吐出来还给他的冲动。
「所以我们的计划是?」
他又给我丢了三个大药,两瓶饮料以及十几个绷带。
「我全部的药。」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为啥都给我?」
他转头朝我笑了一下,笑的我毛骨悚然。
「因为我需要一个诱饵。」
「……」
这就是才出虎穴又入狼口吧。
很快他带我来到了那片房区,远远看去,屋子里的人都是全副武装,戒备的盯着四周。
「你去吧,我架枪。」
「我……做什么?」
「挑衅。」
真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唉。
算了,上吧。
对方很快发现了我,二话不说就朝我开枪。
我拼命的跑到一棵树后,赶紧打药。
而与此同时,我身后的枪声也响了起来。
一声,两声,三声。
我知道,对方已经挂掉三个。
除非有三级头,不然没人能在他恐怖的枪法下活到第二枪。
我一下子从树后跳了出来,AKM朝着对面的窗口一顿能扫。
「来啊!你们一群人怕什么!来干我啊!」
我嚣张的声音引得两个人站出来回击,但刚打中我三五枪,就被爆了头。
我退回树后打了药,随后继续跳出来叫骂。
「喂!垃圾们出来啊!」
「军人大叔!你不是很流弊吗!咋不跳了?」
「出来跟我单挑啊!再追我不放啊!你咋不敢露头了呢!」
这跟我预想的不一样啊。
跟这个狙击手做敌人时,完全能感受到他的恐怖之处。
而跟他做队友,感觉简直太爽了。
对面那么强的队伍,就这么被他干掉一半。
简直随便躺啊。
就在这时,几个烟雾弹混着手雷朝我丢过来。
我赶紧闭上嘴,一阵猛跑。
一面烟幕起,似曾相识的一幕。
不同的是,一辆车突然从房区里冲了出来。
是军人大叔!
如果烟散,或者是狙击手转移位置,他们一样不安全。
于是他开车冲出来,准备拔掉这个点。
糟了,他把AKM给了我,被人近身就完了。
但我已在烟雾外,被楼上的人盯着。
犹豫了下,我把饮料全部喝掉,然后一口气冲向对面的主楼。
干掉他们,占他们的点支援队友。
我冒着炮火冲进楼,凭借我的意识和走位干掉了楼下两个人。
楼外已经有冲锋枪和狙击枪的声音响起。
我心急如焚,不顾一切的冲上楼。
如果是两个人,我差不多要交代在这了。
我一个虚晃,引得一声枪响。
是喷子。
这玩意碰到就死,但很多人用起来准确度不高。
我再次冲上去,我们的枪声同时响起。
他慌了,像疯了一样转圈开枪。
而我则边开枪边跑向他的身后。
最终他满脸的惊惶和愤怒,倒在了我面前。
我则跑到窗口,朝窗外看去。
14.
烟雾缓缓散了。
白色的烟雾中,他黑色的风衣显露出来。
是狙击手小哥!
他光明正大地站在那里,单手举着一把手枪,指着一棵树后。
那棵树后,隐约能看到军人大叔的身影。此刻毒烟一点点笼罩过来,将军人大叔淹没进去。
强弱一目了然。
了解军人大叔多强的我,不禁低声说了句流弊。
军人大叔没有退路了。
于是他也从树后走了出来,也举着一把手枪。
同样都是7发子弹的左轮手枪。
两把左轮同时响起,但两发子弹同时落空了。
以手枪的射程,准度和两人的距离来看,确实很难击中对方。
于是他们同时朝对方走去。
「嘭!」
枪声再次同时响起,两人身上爆出血雾。
没有丝毫犹豫的,他们继续端着手枪,走向彼此,随后再次在对方身上开出一团血雾。
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这是野兽般的厮杀。他们都被对方激起了血性,这是一场包含勇气、枪术和耐力的较量。
第四枪再次同步响起,这一枪两人再次落空。
我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他们。几乎忘了支援——这是属于他们的战斗。
第五枪同时响起。
他们同时顿了一下,然后再次走向彼此。
远远看去,军人大叔是如此的壮硕,如磐石般稳固。
而狙击手小哥瘦高的身姿,则单薄的让人担心。
第六枪再次命中彼此,两个人都站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军人大叔端起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
狙击手小哥的身子也在抖,但他的手依然稳定,就像是一种不会变的本能。
「嘭!」
他开出枪中最后一发子弹,军人大叔壮硕的身躯摇了摇,最终不甘的倒在了毒中。
如果不是他身在毒中,结果犹未可知。
但没有如果了,我松了一口气。
远远看去,狙击手小哥仍然标枪般笔直的站在那里,身上的宽大风衣如战后的旗帜般飘扬着。
可我还没来得及为他欢呼,便听到车声传来。
一辆、两辆、三辆。
它们同时停在了狙击手小哥身边,而此时的他,已经弹尽粮绝。
15.
我拼了命地去舔盒子,然后跑回窗边。
我看到变态大叔一个人下了车,在跟狙击手小哥交谈。
我几乎能够想象他说的是什么。
「看在你帮我解决了老对头的份上,我给你一个机会。」
我看到他指了指毒里面军人大叔的盒子。
我想他说的应该是。
「现在,你要么用拳头跟我拼命,要么就去毒里面舔他的包。如果包里有药,你可以吃完走出来,我就放你一次。」
果然,正如我想的那样,狙击手小哥摇摇晃晃地朝毒里走去。
他的血本来就不多了,走在毒里随时会倒下。
更重要的是,以我对变态大叔的了解,只凭爆头那一枪,他就不可能放过狙击手小哥的。
他只是喜欢给绝望的人希望,让对方以为自己得救的时候,再把希望碾碎。
他必定会在狙击手打药的时候,或者即将走出毒圈的时候,开枪打死他。
于是在他走进毒圈的时候,我就开始了我的攻击。
烟雾弹、燃烧弹、闪光弹……所有的东西一股脑的朝他们丢出去。
然后拼命地扫射。
只要我把他们杀光,狙击手小哥就能得救。
烟雾中,我扫爆了两辆车,以及几个从烟雾里跑出来还击的人。
子弹打空,换上,再打空。
「给我死!给我死!全都给我死!」
我打空了全部的子弹。
烟雾缓缓散开。
都死光了吗?
不!还没有!
变态大叔从一辆车下面跳了起来。
而狙击手小哥则站在军人大叔的盒子上,正一只手端着手枪。
「嘭!」
这是他最后一枪。
就像他一直以来那样,精准地击中了变态大叔的头。
但这不是98k,所以那个爆掉的一级头救了变态大叔一命。
「去死!去死!去死!」
我仍然拼命地朝着变态大叔扣动板机,但枪里已没了子弹。
所以我只能看着变态大叔朝着狙击手小哥打完了一整梭子子弹。
直到变成盒,狙击手小哥都没有弯腰倒下。
他死了。
他是这场游戏里最强的人,也是我理所当然认为应该活到最后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也是帮助我和给予我信任的人。
他死了,而我只能握着一把空枪什么都做不了。
变态大叔没有朝我开枪,而是冲我笑了起来,笑得那样的开心。
他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说了。
然后他就开着唯一剩下的车离开了。
为什么不杀我!
他想让我在死前感受更多的痛苦,他想让我疯掉。
不!我不会的!该死的人是他!
我发誓我一定要亲手干掉他!撕碎那张可恶的笑脸!
一定!
我强制自己平息情绪,继续舔遗漏的包。
当我走进毒里,舔狙击手小哥的包时,我震惊了。
他的包里除了枪,什么都没有。
我马上去检查军人大叔的包,我愣住了。
里面有很多药,大包,饮料,绷带……却没有一颗子弹。
也就是说,狙击手小哥根本就没舔药。
他为什么不打药然后趁着烟雾逃跑!
那他到底舔了什么?
我忽然想起他最后开的那一枪。
他舔的是一颗子弹,是军人大叔没有打出去的第七颗子弹。
我忽然明白了。
他根本没考虑过逃跑,也决不愿意在打药时被人打死,他只能面向着敌人死,并且脑中只有一个信念。
就是打爆敌人的头!
他是真正的战士。
16.
我无比谨慎地跟着毒线走,在路上干掉了两个落单的人。
马上就到最后的时刻了。
毒圈已将所有的存活者放在了同一片视野里。
我已经听到了变态大叔的声音。
他站在几个老弱病残中间,演讲般的大声咆哮着。
「你们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为了活着全都变成了畜生!野兽!」
「看看我身边的老人和孩子了吗?你们想朝他们开枪吗!」
「在面临危险时,真正的男人将生的机会让给老弱妇孺,而你们呢?趴在草丛里想尽办法让其他人都死掉,你们不会感到羞愧吗!」
他的发言振奋激昂,字字铿锵有力。若非早知道他是什么货色,我几乎也要被他打动。
于是渐渐有人站了起来,面有愧色地朝他们走去。
变态大叔笑了起来,举枪一一将那些站起来的人全部扫死。
「喂!你干什么!」
「他们明明已经出来了!为什么杀他们!」
面对身边的抗议,变态大叔耸了耸肩。
「他们让出了他们的机会,他们是真正的男人,上帝和佛祖会记得他们的功德的。」
「那么没站出来的人,该你们了!」
他忽然从包里抓出大把的手雷,疯狂的,旋转着朝周围扔去。
「狂欢时间到了!」
在接连的爆炸声中,他犹如坐云霄风车般兴奋的尖叫着。
不时有人开枪,却只能打到他的「肉盾」上。
忽然间一切声音消失了,就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
我抬头看去,手雷的烟雾缓缓消散,遍地都是盒子。
「头……头儿……」
一个中枪的半大小子一把抓住变态大叔。
「你答应过我,让我活到最后的!」
「你没有骗我对不对!」
「对啊。」
变态大叔笑了笑,一枪崩了他的头。
「只是我看你恐惧的样子太可怜,所以还是帮你解脱了。」
变态大叔周围的人全部震惊而恐惧的看着他。
「该上主菜了。」他把声音提高。「嘿!我知道你在那里!」
我把头埋低,不敢去看。
「我数三声,你不出来,我就杀……」
「嘭!」
说到杀字的时候,枪声响起,一个老人应声倒地。
「哎呀!走火了……」
「草!不数了。」
「嘭!」「嘭!」……
枪声忽然停止了,我忍不住抬头看去。
变态大叔正在我眼前大概三十厘米的距离,笑容灿烂地看着我。
「收起你那低级的脏话。」
他把枪口顶进了我的嘴里,冷冰冰的枪口抵在了我的牙齿上,使我如坠冰窟。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谁是这场游戏的策划者!」
「是……你?」我恐惧的看着他,口齿不清的说道。
「错!是你!」
「是……我?」
「我为什么在这里如此强大!因为你希望我如此!」
「我为什么一直折磨你让你痛苦!因为你希望我如此!」
「你才是这场游戏的策划者!」
我忽然间感到一股撕裂般的痛苦从心口传来,无数记忆涌现出来,跟这里的世界一一对应着。
作为人畜无害的老实人,经常被人欺骗和利用。
遭到朋友的背叛,研究成果被人夺走,背上剽窃者的骂名。
女朋友忽然消失,带走了一切财产。
信任和相信的人忽然离世。
……
最终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恨。
逃避现实,躲在游戏的世界中。
充满恨意的去杀人和发泄。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吃鸡的世界,充满了伤害和背叛,为了利益和存活不择手段。
我厌恶着这个世界,可是我也厌恶着这样充满恨的自己。
这样下去,几年之后,我一定会变成一个报复社会的变态大叔。
于是我决定杀死我自己。
但在此之前,我决定去一趟瓦尔登湖。曾经有人在那里独自生活了两年零两个月,我想去那里看看。
到那之后,我从石坡上摔了下去,摔伤了背。可我就那么躺在那里,被眼前的美所震撼。
「嘭!」
毫无预兆的,有枪声响起,变态大叔应声倒地。
直到最后,他仍然笑着,仿佛对这场游戏非常尽兴。
我看到鸭舌帽女生站在尸体与硝烟中,姿态优雅的举着一把枪。
「为什么?」
她不但捡了枪,还说了我说过的那句话。
「我想我们活着。」
活着,比输赢更重要。
那一刻,我被这个世界的美所击中。
可我已经累了,太累了。
我看了看另外两个人,小宝和他的妈妈。
然后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情——从变态大叔的盒子里找出手雷,然后朝着毒走去。
「大哥……哥。」
我转头看去。
「对不起。」
小宝满脸愧疚。
他妈妈也跟着道歉,是一脸畏惧。
我朝小宝笑了笑,然后拉了手雷,转身走进毒中……
「嘭!」
17.
剧烈的震动让我从意识世界中回到现实。
飞机落地了,我感到浑身一阵疼痛。
比身体的疼痛更强烈的是精神上的疼痛,它们让意识世界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真实。
不,它们本就是真实的。我们每个人都会在精神世界里不断上演着「吃鸡游戏」。
在你遇见了不同的事情时,他们就会在你的意识世界的不停的争斗。
美与恶、真诚与伪善、童真与敬畏、对自我的坚持与对世界的妥协……
最终活下来的东西,便是你做出的选择。
所以我没有留在那里,我想死在家乡。
在一场痛苦的梦中,我们可以希望自己醒来。
可是身在一场痛苦的人生中,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我决定下了飞机,就回到我那个空荡的家里,结束这一切。
可是忽然间,我看到了那个戴鸭舌帽的女生。
一股不可抑制的冲动,让我提前解开安全带,在别人的提醒和阻拦中,朝着她走过去。
「请问……你之前看的书是什么?」我的声音也跟着未停稳的飞机一起摇晃起来。
她警惕的看着我,但还是把那本书拿了出来。
我看到书的封皮上那两个字,忽然间热泪盈眶。
她看着我的目光由警惕变成了疑惑。
「我很后悔……不,我不后悔……我是说,嗯……下了飞机可不可以请你喝一杯?」
她看着我支支吾吾的样子。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城闭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