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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道:“琳琅不敢。”将芸初之事略略说了,道:“本不该以私谊情弊,只求万岁爷给荣主子一个面子。芸初虽是私相传递,也只是将攒下的月俸和主子的赏赐,托了侍卫送去家中孝敬M_亲,万岁爷以诚孝治天下,姑念她是初犯,且又是大节下**”皇帝朦胧yu睡,说:“这是后宫的事,按例归佟贵妃处置,你别去趟这中间的混水。”琳琅见他声音渐低,未敢再说,只轻轻叹了口气,翻身向nei。

因连日命妇入朝,宫中自然是十分热闹。这一日是初五,佟贵妃一连数日,忙着节下诸事,到了此日,方才稍稍消停下来。宫nv正侍候她吃燕窝粥,忽听小太监满面笑容的来禀报:“主子,万岁爷瞧主子来了。”

皇帝穿着年下吉_fu,身后只跟了随侍的太监,进得暖阁来见佟贵妃正yu下炕行礼,便道:“朕不过过来瞧瞧你,你且歪着就是了,这几日必然累着了。”佟贵妃到底还是行了接驾的礼,方含笑道:“谢万岁爷惦记,臣妾身上好多了。”皇帝便在炕上坐了,又命佟贵妃坐了,皇帝因见炕围上贴的消寒图,道:“如今是七九天里了,待出了九,时气暖和,定然就大好了。”佟贵妃道:“万岁爷金口吉言,臣妾**”说到这里,连忙背转脸去,轻轻咳嗽,一旁的宫nv忙上来替她轻轻拍着背。

皇帝听她咳喘不己,心中微微怜惜。道:“你要好好将养才是,六宫里的事,可以叫惠嫔、德嫔帮衬着些。”随手接了宫nv奉上的茶,佟贵妃亦用了一口*子,那喘咳渐渐缓过来,皇帝道:“朕想过了,慎刑司里还关着的宫nv太监,尽都放了吧。大节下的,他们虽犯了错,只要不是大逆不道,罚他们几个月的月钱银子也就罢了。也算为太皇太后、皇太后、还有你积一积福。”

佟贵妃忙道:“谢万岁爷。”迟疑了一下,却道:“有桩事情,本想过了年再回万岁爷,既然这会子讲到开赦宫nv太监——宜主womb里的一名宫nv,与神武门侍卫私相传递,本也算不得大事,但牵涉到御前的人,臣妾不敢擅专。”

皇帝问:“牵涉到御前的谁?”

佟贵妃道:“那名宫nv,yu托人传递事物给一名二等虾。”二等虾即是二等侍卫,皇帝素来厌恶私相递受,道:“竟是二等侍卫也这样轻狂,枉朕平日里看重他们。是谁这样不稳重?”佟贵妃微微一怔,道:“是明珠明大人的长公子,纳兰大人。”

皇帝倒想不到竟是纳兰容若,心下微恼,只觉纳兰枉负自己厚待,不由觉得大失所望。佟贵妃低声道:“臣妾素来听人说纳兰大人丰姿英发,少年博才,想必为后宫宫人仰慕,以至有情弊之事。”皇帝忆及去年春上行围保定时,夜闻箫声,纳兰虽极力自持,神色间却不觉流露向往之色,看来此人虽然博学,却亦是博情。只淡淡的道:“年少风流,也是难免。”顿了一顿,道:“朕听荣嫔说,那宫nv只是传递俸银出宫,没想到其中还有私情。”

佟贵妃微有讶色,道:“那宫nv——”yu语又止,皇帝道:“难道还有什么妨碍不成?但说就是了。”佟贵妃道:“是,那宫nv招认,她亦是受人所托,并不是她本人事主,至于是受何人所托,她却缄口不言。年下未便用刑,臣妾原打算待过几日审问明白,再向万岁爷回话。”皇帝听她说话吞吞吐吐,心中大疑,只问:“她受人所托,传递什么出宫?”佟贵妃见他终究问及,只得道:“她受何人所托,臣妾还没有问出来。至于传递的东西——万岁爷瞧了就明白了。”叫过贴身的宫nv,叮嘱她去取来。

却是一方帕子,并一双白玉同心连环。那双白玉同心连环质地寻常,瞧不出任何端倪,那方帕子极是素净,虽是寻常白绢裁纫,但用月白色玲珑锁边,针脚细密,淡缃色丝线绣出四He如意云纹。佟贵妃见皇帝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眼睛直直望着那方帕子,她与皇帝相距极近,瞧见他太阳*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心下害怕,叫了声:“万岁爷。”

皇帝瞧了她一眼,那目光凛冽如九玄冰雪,她心里一寒,勉强笑道:“请皇上示下。”皇帝良久不语,她心下窘迫,嗫嚅道:“臣妾**”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倒是和缓如常:“这两样东西交给朕,这件事朕亲自处置。你j神不济,先歇着吧。”便站起身来,佟贵妃忙行礼送驾。

皇帝回到乾清宫,画珠上来侍候换_yi裳,只觉皇帝手掌冰冷,忙道:“万岁爷是不是觉着冷,要不加上那件玄狐端yinJ?”皇帝摇一摇头,问:“琳琅呢?”李德全一路上担心,到了此时,越发心惊r跳,忙道:“奴才叫人去传。”

琳琅却已经来了,先奉了茶,见皇帝神色不豫的挥一挥手,是命众人皆下去的意思。那李德全飞快的使个眼色,只不明白他的意思,稍一迟疑,果然听到皇帝道:“你留下来。”她便垂手静侍,见皇帝端坐案后,直直的瞧着自己,不知为何不自在起来,低声道:“万岁爷去瞧佟主子,佟主子还好吧?”

皇帝并不答话,琳琅只觉他眉宇间竟是无尽寂廖与落寞,心下微微害怕,皇帝淡淡的道:“朕心里烦,你叫他们去传西洋传教士来陪朕说话。”琳琅却再也难以想到中间的来龙去脉,道:“这会womb门快下钥了,万岁爷上次不是说乐可安神么?若是万岁爷不嫌,奴才吹段箫来给万岁爷听。”

皇帝只觉有微微的眩晕,近在咫尺的芙蓉秀面,竟然不能再相视。本只是半信半疑,此时听了这句话,却已经隐隐猜到什么似的,声音又冷又涩:“你会吹箫?”她道:“原先学过一点。”皇帝点一点头,淡然道:“好,你取箫来,让朕听一听。”琳琅只觉皇帝今日十分不快,只以为是在佟贵妃处回来,必是佟贵妃病情不好。未及多想,只想着且让他宽心。回_F_取了箫来御前,见皇帝仍是端坐在原处,竟是纹丝未动。见她进来,倒是笑了一笑。她便微笑问:“万岁爷想听什么呢?”

皇帝眉头微微一蹙,旋即道:“《小重山》。”她本想年下大节,此T不吉,但见皇帝面色凝淡,未敢多言,只竖起箫管,细细吹了一tao《小重山》。

“春到长门春草青。江梅些子破,未开匀。碧云笼碾玉成尘。留晓梦,惊破一瓯春。

花影压重门。疏帘铺淡月,好黄昏。二年三度负东君。归来也,著意过今春。”

惊破一瓯春**惊破一瓯春**皇帝心中思潮起伏,本有最后三分怀疑,却也销匿怠尽。心中只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四个字翻来覆去,直如千钧重,沉甸甸的压在心头,目光扫过面前御案,案上笔墨纸砚,诸色齐备,笔架上悬着一管管紫毫,珐琅笔杆,尾端包金,嵌以金丝为字,盛墨的匣子外用明黄袱,刀纸上压着前朝辗玉名家陆子岗的翠玉纸镇,砚床外紫檀刻金**无人可以僭越的九五之尊,心中却只是翻来覆去的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琳琅吹完了这tao曲子,停箫望向皇帝,他却亦正望着她,那目光却是虚的,仿佛穿透了她,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她素来未见过皇帝有此等神情,心中不安,皇帝却突兀开口,道:“把你的箫拿来让朕瞧瞧。”她只得走至案前,将箫奉与皇帝,皇帝见那箫管寻常,却握以手中,怔怔出神。又过了良久,方问:“上次你说,你的父亲是阿布鼐?”见她答是,又问:“如朕没有记错,你与明珠家是姻戚?”琳琅未知他如何问到此话,心下微异,答:“奴才的M_亲,是明大人的堂妹。”皇帝嗯了一声,道:“那末你说自幼寄人篱下,便是在明珠府中长大了?”琳琅心中疑惑渐起,只答:“奴才确是在外祖家长大。”

皇帝心中一片冰冷,最后一句话,却也是再不必问了。那一种痛苦恼悔,便如万箭相攒,绞入五脏shen处。过了片刻,方才冷冷道:“那日你求了朕一件事,朕假若不答应你,你待如何?”琳琅心中如一团乱麻,只抓不住头绪,皇帝数日皆未曾提及此事,自己本已经绝了念头,此时一问,不知意yu如何,但事关芸初,一转念便大着胆子答:“_yi不如新,人不如故。奴才尽力而为,若求不得天恩高厚,亦是无可奈何。”

皇帝又沉默良久,忽然微微一晒:“_yi不如新,人不如故。好**这句话**甚好**”琳琅见他虽是笑着,眼中却殊无欢喜之意,心中不禁突得一跳。便在此时,李四保在外头磕头,叫了声“请万岁爷示下。”皇帝答应了一声,李四保捧了大银盘进来。他偏过头去,手指从绿头签上抚过,每一块牌子,幽碧湛青的漆色,仿佛上好的一汪翡翠,用墨漆写了各宫所有的妃嫔名号,整整齐齐排列在大银盘里。身旁的*金九龙绕足烛台上,一枝烛突然爆了个烛花,“噼叭”一声火光轻跳,在这寂静的宫殿里,却让人听得格外清晰。

他猛然扬手就将盘子“轰”一声掀到了地上,绿头签牌*落了满地,吓得李四保打个哆嗦,连连碰头却不敢作声。暖阁外头太监宫nv见了这情形,早呼啦啦跪了一地。

她也连忙跪下去,人人都是大气也不敢出,殿中只是一片死寂。只听那只大银盘落在地上,“嗡嗡嗡**”响着,越转愈慢,渐响渐低,终究无声无息,静静的在她的足边。她悄悄捡起那只银盘,却不想一只手斜剌里过来握住她手腕,那腕上覆着明黄团福暗纹袖,她只觉得身子一轻,不由自主站起来。目光低垂,只望着他yao际的明黄色佩带,金圆版嵌珊瑚,月白吩、金嵌松石tao襁、珐琅鞘刀、燧、平金绣荷包**荷包流苏上坠着细小j巧的银铃**他却迫得她不得不抬起头来,他直直望着她,眼中似是无波无*的平静,最shen处却闪过转瞬即逝的痛楚:“你不过仗着朕喜欢你!”

只听咣啷一声,那白玉连环掷在她面前地上,碎成四分五裂,玉屑狼籍。那帕子乃是薄绢,质地轻密,兀自缓缓飞落。他眼中似有隐约的森冷寒意:“朕以*诚之心待你,你却是这样待朕。”她此时方镇静下来,轻声道:“琳琅不明白。”皇帝道:“你巴巴儿替那宫nv求情,怨不得她回护你,虽物证俱在,至今不肯招认是替你私相传递。”

琳琅瞧见那帕子,心下已自惊惧,道:“这帕子虽是琳琅的,琳琅并没有让她私相传递给任何人,至于这连环,琳琅更是从未见过此物。琳琅虽愚笨,却断不会冒犯宫规,请万岁爷明鉴。”抬起眼来望着他,皇帝只觉她眸子黑白分明,清冽如水,直如能望见人心底去,心头浮躁之意稍稍平复,淡然道:“你且起来说话,个中缘由,待将那宫nv审问明白,自会分明。”顿了顿方道:“朕亦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她只跪在那里,道:“那宫nv一直与琳琅情同姐妹,这方帕子,便是琳琅与她换帕结交时交给她的,琳琅一时顾念旧谊,才斗胆替她向万岁爷求情,不想反受人陷害,事既已至此,可否让琳琅与芸初当面对质,实情如何还请皇上明察。”他慢慢道:“我信你,不会这样糊涂。朕定然彻查此事。”她只见他眼底冽凛一闪:“你与容若除了中表之亲,是否还有他念。”琳琅万万未想到他此时突然提及纳兰,心下惊惶莫名,情不自禁便是微微一瑟。皇帝在灯下瞧着分明,琳琅见他目光如冰雪寒彻,不由惶然惊恐,心中却是一片模糊,一刹那转了几千几百个念头,却没有一个念头抓得住,只怔怔的瞧着皇帝。

皇帝久久不说话,殿中本就极安静,此时更是静得似乎能听见他的呼xi声——他突兀开口,声T却是缓然:“你不能瞒我**”话锋一转:“也必瞒不过朕。”她心下早就纠葛如乱麻,却是极力忍泪,只低声道:“奴才不敢。”他心中如油煎火沸,终究只淡然道:“如今我只问你,是否与纳兰x德确无情弊。”目不转睛的瞧着她,但见她耳上的小小阑珠坠子,让灯光投映在她雪白的颈中,小小两芒幽暗凝伫,她却如石人一样僵在那里。只听窗外隐约的风声,那样遥远。那西洋自鸣钟嚓嚓的走针,那样细小的声音,听在他耳中,却是惊心动魄。嚓的每响过一声,心便是往下更沉下一分,一路沉下去,一路沉下去,直沉到万丈shen渊里去,只像是永远也落不到底的shen渊。

她声音低微:“自从入宫后,琳琅与他绝无私自相与。”

他终究是转过脸去,如锐刺尖刀在心上剜去,少年那一次行围,误被自己的佩刀所伤,刀极锋利,所以起初竟是恍若未觉,待得缓慢的钝痛泛上来,瞬间迸发竟连呼xi亦是椎心刺骨。只生了悔,不如不问,不如不问。亲耳听着,还不如不问,绝无私自相与——那一段过往,自是不必再问——却原来错了,从头就错了。两情缱绻的是她与旁人,青梅竹马,_yi不如新,人不如故。却原来都错了。自己却是从头就错了。

她只是跪在那里,皇帝只瞧着她,像是从来不认识她一般,又像_geng本不是在瞧她,仿佛只是想从她身上瞧见别的什么,那目光里竟似是沉沦的痛楚,夹着奇异的哀伤。她知是瞒不过,但总归是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他八岁御极,十六岁铲除权臣,弱冠之龄出兵平叛,不过七八年间,三藩俱是大势已去——她如何瞒得过他,心中只剩了最后的凄凉。他是圣君,叫这身份拘住了,他便不会苛待她,亦不会苛待纳兰,她终归是瞒不过,他终归是知悉了一切。他起初的问话,她竟未能觉察其间的微妙,但只几句问话,他便知悉了来龙去脉,他向来如此,以睿智临朝,臣工俱_fu,何况她这样渺弱的nv子。

过了良久,只听那西洋自鸣钟敲了九下,皇帝似是_Zhen_D了一下,梦呓一样暗哑低声:“竟然如此**”只说了这四个字,唇角微微上扬,竟似是笑了。她唯有道:“琳琅罔负圣恩,请皇上处置。”他重新注目于她,目光中只是无波无*的沉寂,他望了她片刻,终于唤了李德全进来,声T已经是如常的平静如水,听不出一丝涟漪:“传旨,阿布鼐之nv卫氏,容工德淑,予册答应之位。”

李德全微微一愣,旋即道:“是。”又道:“宫门已经下匙了,奴才明天就去nei务府传万岁爷的恩旨。”见琳琅仍旧怔怔的跪在当地,便低声道:“卫答应,皇上的恩旨,应当谢恩。”她此时方似回过神来,木然磕下头去:“琳琅谢皇上隆恩。”规规矩矩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视线所及,只是他一角明黄色的袍角拂在杌子上,杌上鹿皮靴穿缀米珠与珊瑚珠,万字不到头的花样,取万寿无疆的吉利口采。万字不到头**一个个的扭花,直叫人觉得微微眼晕,不能再看。

皇帝的目光_geng本没有再望她,只淡然瞧着那鎏金错银的紫铜熏笼,声音里透着无可抑制的倦怠:“朕乏了,乏透了,你下去吧。明儿也不必来谢恩了。”她无声无息的再请了个安,方却行而退,皇帝仍是纹丝不动盘膝坐在那里,他x子镇定安详,叫起听政或是批折读书,常常这样一坐数个时辰,依旧端端正正,毫不走样。眼角的余光里,小太监打起帘子,她莲青色的身影一闪,却是再也瞧不见了。

李德全办事自是妥贴,第二日去传了旨回来,便着人帮忙琳琅挪往西六宫。乾清宫的众宫人纷纷来向她道喜,画珠笑逐颜开的说:“昨儿万岁爷发了那样大的脾气,没想到今儿就有恩旨下来。”连声的道恭喜,琳琅脸上笑着,只是怔仲不宁的瞧着替自己收拾东西的宫nv太监。正在此时远远听见隐约的掌声,却是御驾回宫的信号。当差的宫nv太监连忙散了,画珠当着差事,也匆匆去了。屋里顿时只剩了李德全差来的两名小太监,琳琅见收拾的差不多了,便又最后拣点一番,他们二人抱了箱笼铺盖,随着琳琅自西边小角门里出去。方出了角门,只听见远处敬事_F_太监“吃**吃”的喝道之声,顺着那长长的宫墙望去,远远望见前呼后拥簇着皇帝的明黄暖轿,径直进了垂花门。她早领了旨意今日不必面见谢恩,此时遥相望见御驾,轻轻叹了口气,那两名太监本已走出数丈开外,远远候在那里,她掉转头忙加紧了步子,垂首默默向前。

正月里政务甚少,唯蜀中用兵正在紧要。皇帝看完了赵良栋所上的折子——奏对川中诸军部署方略,洋洋洒洒足足有万言。头低的久了,昏沉沉有几分难受,随口便唤:“琳琅。”却是芳景答应着:“万岁爷要什么?”他略略一怔,方才道:“去沏碗酽茶来。”芳景答应着去了,他目光无意垂下,yao际所佩的金嵌松石tao襁,襁外结着金珠线黑丝络,却还是那日琳琅打的络子,密如丝网,千千相结。四下里静悄悄的,暖阁中似乎氤氲着熟悉的幽香。他忽然生了烦躁,随手取下tao襁,撂给李德全:“赏你了。”李德全诚惶诚恐忙请了个安:“谢万岁爷赏,奴才无功不敢受。”皇帝心中正不耐,只随手往他怀中一掷,李德全手忙脚乱的接在手中。只听皇帝道:“这暖阁里气味不好,叫人好生用焚香熏一熏。起驾,朕去瞧佟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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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回目——纳兰容若《生查子》

惆怅彩云飞,碧落知何许。

不见He欢花,空倚相思树。

总是别时情,那待分明语。

判得最长宵,数尽厌厌雨。

佟贵妃因*持过年的诸项杂事,未免失之T养。挣扎过了元宵节,终究是不支。六宫里的事只得委了安嫔与德嫔。那德嫔是位最省心省力的主子,后宫之中,竟有一大半的事是安嫔在拿着主意。

这日安嫔与德嫔俱在承乾宫听各处总管回奏,说完了正事,安嫔便叫宫nv:“去将荣主子送的茶叶取来,请德主子尝尝。”德嫔笑道:“你这里的茶点倒j致。”安嫔道:“这些个都是佟贵妃打发人送来的,我专留着给妹妹也尝尝呢。”

当下大家喝茶吃点心,说些六宫中的闲话,德嫔忽想起一事来,道:“昨儿我去给太后请安,遇上个生面孔,说是新册的答应,倒是好齐整的模样,不知为何惹恼了太后,罚她在廊下跪着呢。大正月里,天寒地冻,又是老北风头上,待我请了安出来,瞧着她还跪在那里。”安嫔不由将zhui一撇,说:“还能有谁,就是原先闹得翻天覆地的那个琳琅。万岁爷为了她,发过好大的脾气,听说连牌子都掀了。如今好歹是撂下了。”

德嫔听着糊涂,道:“我可闹不懂了,既然给了她位份,怎么反说是撂下了。”安嫔却是想起来便觉得心里痛快,只哧哧的一笑,道:“说是给了答应位份,这些日子来,一次也没翻过她的牌子,可不是撂下了?”又道:“也怪她原先行事轻狂,太后总瞧她不入眼,不甚喜欢她。”

德嫔叹道:“听着也是怪可怜的。”安嫔道:“妹妹总是一味心太软,所以才觉得她可怜。叫我说,她是活该,早先想着方儿狐魅惑主,现在有这下场,还算便宜了她。”德嫔是个厚道人,听她说的刻薄,心中不以为然,便讲些旁的闲话来。又坐了片刻,方起身回自己宫里去。

安嫔送了她出去,回来方对自己的贴身宫nv笑道:“这真是个老实人,你别说,万岁爷还一直夸她淳厚,当得起一个‘德’字。”那宫nv陪笑道:“这宫里,凭谁再伶俐,也伶俐不过主子您。先前您就说了,这琳琅是时辰未到,等到了时辰,自然有人收拾,果然不错。”安嫔道:“万岁爷只不声不响将那芸初开释了,就算揭过不提。依我看这招棋行得虽险,倒是有惊无险。这背后的人,才真正是厉害。”

那宫nv笑道:“就不知是谁替主子出了这口恶气。”安嫔笑道:“凭她是谁,反正这会子大家都痛快,且又牵涉不到咱们,不像上次扳指的事,叫咱们无端端替人背黑锅,今儿提起来我还觉得憋屈,都是那丫头害的!”又慢慢一笑:“如今可好了,总算叫那丫头落下了,等过几日万岁爷出宫去了巩华,那才叫好戏在后头。”

壬子日銮驾出京,驻跸巩华城行宫,遣nei大臣赐奠昭勋公图赖墓。这日天气晴好,皇帝在行宫中用过晚膳,带了近侍的太监,信步踱出殿外。方至南墙_geng下,只听一片喧哗呼喝之声,皇帝不由止住脚步,问:“那是在做什么?”李德全忙叫人去问了,回奏道:“回万岁爷的话,是御前侍卫们在校j。”皇帝听了,便径直往校场上走去,御前侍卫们远远瞧见前呼后拥的御驾,早呼啦啦跪了一地。皇帝见当先跪着的一人,着二品侍卫_fu色,盔甲之下一张脸庞甚是俊秀,正是纳兰容若。皇帝zhui角不由自主微微往下一沉,却淡然道:“都起来吧。”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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