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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在一瞬间醒来,全身冰冷。眼前是一片shenshen浅浅的光点,模糊成一片。额头上有一只手,按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是哪里?

她想坐起来,却发现整个body都无法动弹。

“唉,你实在是个不安分的孩子**”她拼命挣扎,却无法冲破周身无形的束缚,忽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低沉而苍老,带着熏熏醉意,“我一

把老骨头了,经不起你的折腾,只能暂时将你封住了。”

谁?朱颜转不过头,只能努力转动着眼珠,眼角终于瞥到了一袭黑色的长袍,从长袍里伸出的手枯槁如木,握着一枚纯黑的玉简。

大司命?那一瞬,她认出了对方,忽然如梦初醒。

初醒的片刻懵懂过去之后,一切从脑海里瞬间复苏,清晰浮现。最可怕的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陡然浮出了水面,一幕一幕掠过,令她全身如同风中枯叶

般地颤抖起来——是的,她想起来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

渊死了,师父也死了!

她的人生已经片片碎裂,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大司命在最后一刻出现在星海云庭的地下,如今又把她带到了哪里?

“这里是伽蓝白塔顶上的神庙,除了我无人可以随意jin_ru。”仿佛直接读取了她心里的想法,大司命淡淡地回答,“你太虚弱,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

—时间不等人,我只能催你尽快醒来。”

什么?这里就是传说中的伽蓝白塔神庙?

她周

身不能动,只能努力地转动着眼睛,四处地打量——视线渐渐清晰起来,眼前却还是一片漆黑,只有光点浮动。

那是神庙nei无数的烛火,明灭如星辰。

白塔神庙的nei部辉煌而shen远,供奉着巨大的孪生双神塑像:云荒的上古传说中,鸿蒙天神在创造云荒时用的是右手,如果造出的雏形不满意,则用左手

毁去。创造出了天地之后,天神耗尽了所有力量,倒地死亡。在神倒下的地方,出现了绵延万顷的湖泊,就是如今的镜湖。从天神的body里诞生了一对孪生

儿,分别继承了天神的两种力量:创造,以及毁灭。

——也就是神之右手和魔之左手。

那一对奇异的孪生兄妹拥有无上的力量,主宰着云荒大地的枯荣。亘古以来,他们的力量维持着微妙的均衡,彼此消长,如日月更替。

此刻,高达十丈的孪生双神像俯视着这座空**的神庙,创世神一手持莲花,另一手平平伸出,掌心向上,象征生长;破坏神一手持辟天长剑,一手掌

心向下,象征毁灭。黑瞳平和,金眸璀璨,如同日月辉映,俯视着空旷大殿。

而主殿的上空居然是一个透明拱顶,细密的拱肋交织成了繁复的图腾,星月罗列。拱肋之间镶嵌着不知道是不是用巨大的水晶磨成的镜片,清透如无物

,竟然可以在室nei直视星月!

此刻,她就躺在神殿的祭坛上,头顶笼yinJ着天穹。

这个

大司命把她带到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在刚才看到了你的梦境**原来,你曾经在苍梧之渊救过影的命?”大司命看着她,声音竟然温和了一些,叹息,“一还一报、一饮一啄,俱是注

定A**”

“你**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不是要替师父报仇吗?”她受不了这样的语气,眼前不停地回闪着最后的那一幕,渐渐失去了冷静,在绝望和痛苦中失

声大喊起来,“我**我杀了师父!你快来杀了我!”

大司命冷冷地看着被定住身形的她:“你以为一死了之就可以了么?”

“你还想怎样?”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大司命。

“还想怎样?”大司命看着她,眼神犀利,一字一顿地说,“*之一族的小郡主,你犯下了滔天大罪知道吗?竟然敢弑师犯上、勾结叛军、杀死帝君嫡

长子!——你自己死了还不够,还得株连九族、满门抄斩!”

什么?朱颜猛然一震,仿佛被人迎头泼了一盆冰雪。

当渊死的那一刻,她脑海里一片空白,被狂烈的憎恨和愤怒驱使着,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复仇。然而此刻她终于冷静了下来,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样可怕的

事——她杀了空桑的大神官,帝君的嫡长子!

这等罪名,足以让*之一族血流成河!

她僵在了那里,脸色唰地惨白,全身微微发抖。

大司命手指微微一动,一把断刀唰地一声飞到了手里,正是她用来刺

入时影Xiong口的凶器——这把九环金背大砍刀原本是*王的武器,刀背上铸着*王府家徽,染着时影的血。

大司命冷冷看着她,道:“这把刀一旦交给帝君,你也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不!”她终于恐惧地叫了出来,“不要!”

“你怕了?”大司命看着她,zhui角露出了锋利的讥诮,“*之一族的小郡主,你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想起自己还有父M_和族人了

?”

“**”朱颜剧烈地发抖,半晌才声音嘶哑地开口,哀求这个老人,“一人做事一人当!师父是我杀的,你**你把我五马分尸、千刀万剐都可以,但

求求你、不要连累我的父M_族人!”

“说得倒是轻松。”大司命冷笑了一声,却毫不让步,“你是想一命抵一命,可空桑律法在上,哪里容得你做主?”

朱颜颤抖了一下,脸色灰败如死,抬起眼看着这个老人。

“你**你到底想要怎样?”她颤声问,“你不杀我、带我来这里,肯定有你的打算,是不是?”

“倒是个聪明孩子。”大司命看着她,原本冰冷的语气忽然缓和了一些,“其实我知道这一切不能全归罪于你。时影并不能算是你杀的,是吧?他这样

的人,这世上原本也没有人能杀得了——他是自己愿意赴死的,是不是?”

朱颜一颤,没有料到这个老人竟然连这一点都洞察了,心里一时不知

道是喜是悲。咬着zhui唇,许久才点了点头,轻声:“是的!师父他**他在交手的最后、忽然撤掉了咒术!我**我一点都没有想到**”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哽咽。

大司命沉默下去,苍老的手微微发抖:“果然。”

停顿了许久,老人喃喃:“影从小就是一个心思shen沉的孩子,甚至是我,都不能得知他究竟想的是什么。”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转头看着头顶苍穹的冷月:“上一次见到他,还是一个多月之前——那天他突然告诉我,他想要辞去大神官的职务。”

朱颜大吃一惊:“我**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大司命愣了一下,看着这个明丽懵懂的十八岁少nv,忽然明白了过来,眼眸里满是苦笑,“对,你当然不会知道——你的心在别处,自

然什么都看不见。”

看到朱颜沉默,大司命不由得喟然长叹:“真是孽缘A**影的脾气,简直和他M_亲一模一样!”

大司命匆匆从白塔顶上走下来,直奔紫宸殿而去。

紫宸殿帘幕低垂,宝鼎香袅,然而重重帷幕背后却隐约传出了杂乱之声,似是人来人往,惊惶万分。看到他一出现,便立刻有人几步迎了上来,一把抓

住了他的袖子——却是紫宸殿的总管宁清。

“大司命,您可来了!”总管顾不得失礼,一把扯住大司命,如同得了救星一般,压低了声音,“快快,快进来看看!帝君他、他已经有半日昏迷不醒

了!御医给扎了针也不起作用,只怕**”

“怎么会这样?”大司命一震,眼里也有意外之色,“我下午来看帝君还清醒着,怎么到了晚上就这样了?有谁来过?”

总管咳嗽了几声,压低了声音:“只有**只有青妃来过。”

“青妃?”大司命脸色一变,脚步不停地往里走,很快就到了最里面的_F_间。

巨大的_F_间,空旷而华美。帝君的卧榻也宏大堂皇,用沉香木雕成巨大的床架,如同一个宅院似的、共分三进。大司命几步便走到了最里面,周围的侍

从没有跟进来,只剩了他们两人,大司命便不再客气,直叱总管:“你糊涂了?怎么能让青妃独自来见帝君?”

总管叹了一口气:“下午青妃娘娘一定要进来,说是耗费万金用瑶草和雪罂子熬了还魂大补汤,不尽快给帝君_fu下过了药效就*费了**”

“什么还魂大补汤?”大司命皱眉,“没

有我的命令,竟敢擅自让帝君进饮食!你是想砍头吗?”

“属下不敢**”总管连忙屈膝下跪,语气惶恐,神色却并不慌乱,“但青妃娘娘掌管后宫,一怒之下当场就会把奴才拉出去砍了——奴才只得一个脑

袋,只怕留不到大司命现在来砍。”

“**”大司命知道这个在nei宫主事几十年的人向来圆滑,在这当口上自然哪边都不得罪,只能作罢。掀开帐子只看得一眼,便松了一口气,道:“还

好,魂魄还没散。”

听到这句话,总管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前一段时间,北冕帝忽然风眩病发,不能视物,不理朝政。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一直不见好转,可把侍从们折腾得够呛。帝君病重期间,nei宫由青妃

管理,政务则交给了大司命主持。

对于此,朝廷上下都觉得惊诧不已,不知道作为最高神职人员的大司命为何取代了宰辅、忽然回到了朝堂上——直到那时候,很多人才想起来:大司命

在俗世里的身份、其实是北冕帝一M_同胞的亲D_D。

让一直超然物外、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的大司命出面主持朝政,不会破朝堂上微妙的平衡,大约是北冕帝的良苦用心。然而,眼看着数月来帝君病势日

渐沉重,毫无起色,云荒上下的局面便又渐渐微妙起来。所以连j明圆滑的大nei总管都一时间举棋不定,不知道站哪一边,只能两头讨好。

大司命

皱了皱眉头,巡视了一眼屋子里,问:“药碗在哪里?”

总管连忙道:“娘娘亲自喂帝君喝了药,便将药碗一起带回去了。”

“**倒是j明。”大司命看了看昏迷的帝君,半晌道,“你退下吧,这里由我看着,保你无事。”

“是是。”总管如蒙大赦,连忙退出。

很快,外面所有的声音都寂静了下去。大司命卷起纱帐,默默看着陷入昏迷已久的帝君,神色复杂。

躺在锦绣之中的,活nengneng是一具骷髅:脸颊shen陷,呼xi微弱,一头乱发如同枯草,zhui唇干裂得像是树皮,完全看不出当初纵马扬鹰、指点江山的少年天

子模样。转眼三十年A**昔年冠玉一样的少年郎,如今已经苍老憔悴如斯。

“阿珺,你怎么就老成这样了呢?”他看着病榻上的帝君,喃喃。

北冕帝气息微弱,似乎随时都要停息。然而,虽然陷入昏迷日久,口不能言,听到这样熟悉的称呼,似乎全身颤了一下。

“算了,让我再替你续一下命吧!”大司命喃喃,从袍袖中拿出了那一枚黑色的玉简,开始默默祝颂——在他的召唤下,法器开始发出光芒。同一瞬间

,D在帝君左手的皇天神戒也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皇天被激发,呼唤着帝王之血。

在血脉的联结下,大司命*控着皇天,经由神戒向垂危的病人体nei注入了力量。北冕帝脸上的灰败渐渐褪去,仿佛生命力被再度

凝聚回了躯体里。

可是,不知为何,却始终未能睁开眼睛。

半个时辰过后,大司命终于施法完毕,似乎极累,一个踉跄扶住了面前的案几,脸几乎贴近了北冕帝的Xiong口。

“咦?”那一瞬,大司命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忽然怔了怔。

北冕帝的心口上,居然隐约透出微弱的不洁气息!

他不由得抬起手,按住了北冕帝Xiong口的膻中*,那里并没有任何异常,心脏还在跳动。他顿了顿,又脸色凝重地将手指按在了帝君的干枯开裂的唇上,

从zhui角提取了残留的一点药渍,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如总管所说,这药的配方里果然有云荒至宝雪罂子和瑶草,还有其他十二种珍贵药材,每一种都价值

万金,可见青妃为了保住帝君的x命早已不惜一切代价。

然而最他吃惊的是,其中隐约还有一种奇怪味道。

那不是草药的味道,而是**

大司命沉吟了许久,将手指按在北冕帝的Xiong口,一连用了几种术法,却丝毫不曾有作用,不由得颓然放下手来,百思不得其解:青妃的药,看上去完全

没有任何问题,而帝君_fu用之后病势并未曾因此恶化,可是不知为何,却始终未能睁开眼睛。按理说,在他用摄魂术将北冕帝的三魂七魄安回了躯壳之后,

对方应该即时回复神智,为何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身为云荒术法最强的人,大司命此刻却一筹莫展。

“御医看不出

名堂,连我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青妃那个nv人,实在是厉害A**”大司命苦笑起来,对着昏迷的人低声,“当年她不留痕迹地害死了阿嫣,十几年

后,居然又来对付你了?”

病榻上的帝君没能睁开眼睛,却似乎听到了这句话,身子微微一震。

大司命忽然咬牙:“总不能两次都让她得手!”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转,手里的玉简转瞬化为一把利剑。大司命横剑于腕,唰地一声割裂了血脉,将滴血的手腕转向了北冕帝的Xiong口。同一瞬间,握剑

的手一转,竟然向着病榻上北冕帝的心口刺落!

那一刻,北冕帝全身剧震,却无法躲闪。

剑刺中心口,锋芒透入,北冕帝的body忽然一阵抽搐,仿佛被一gu奇特的力量*控着,竟然整个背部凌空腾起了一寸许——他的body悬在空中,剧烈地

抽搐,剑芒落处,心口有什么血红色的东西翻涌而出!

那不是血,而是密密麻麻虫子一样的东西!

那些虫子被剑芒所B,_gan觉到了危险的B近,刹那间从帝君心口涌出,疯狂地四散。然而刚离开寄主的躯体,转瞬闻到了半空滴落下来的血的腥味,忽

在云荒大地上风雨yu来的时候,镜湖shen处却是一片宁静。

在月光都穿不透的万尺水底,巨大的水藻如同森林一般摇曳,鱼群穿梭其中。水藻的shen处,隐约可见无数的营帐,帐子里涌动着淡淡的珠光,如同夜shen

亮起的千帐灯——这里是镜湖底下的复国军大营,空桑军队无法到达的安全所在。

忽然间,水流出现了微妙的变动,在营地门口守卫的鲛人战士警惕地站了起来。就在这一瞬,头顶的水波唰地向两侧分开,有一队人马飞速归来,如同

箭一样j入水底shen处。

“快看!是简霖!”守卫的战士认出了来人是谁,忍不住neng口惊喜大呼,“_gan谢龙神保佑,他们从叶城杀出来了!”

大营里的复国军战士们闻声而动,飞快地从帐子里冲了出来。

归来的战士个个伤痕累累,游过的地方水里弥漫着鲜血的味道,显然从重围之中杀出后都负了伤,在抵达之后j疲力尽。

“快**快去禀告长老!止渊**止渊大人**”简霖撑着body,吐出微弱的话语,“他为了救我们**留下来断后**孤身陷入了重围!快**”

年轻的战士最终没能说完那句话,眼前一黑,便昏迷了过去。

简霖醒来的时候,正在被三位长老联手治疗。

泉长老摇了摇头:“简霖,你的伤不轻,这一两天必须静养。”

“多谢长老。”看到泉长老亲自出手为自己疗伤,年轻的

战士连忙撑起身_gan谢,顿了顿,冲口第一句话便问,“止渊大人**他回来了吗?”

听到那个名字,三位长老相互凝视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简霖心里猛然一沉,不敢再问。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泉长老开了口:“简霖,我们希望你尽快痊愈,返回云荒去执行下一个任务。此事关系重大,

现在也只能落在你肩上了。”

刚刚从叶城突围,那么快就有下一个任务了?简霖心里微微惊讶,却只是一躬身,断然回答:“但凭长老吩咐!”

泉长老点了点头:“跟我来。”

三位长老依次站起身,穿过了湖底茂密的水藻,来到了一片空地上面。那一片空地位于镜湖大营的最核心位置,铺满了白沙,在shen邃的水底发出奇特的

淡淡的光,中心有一块巨大的白色石头。三位长老各自就位,伸出手,在水里凌空画了一个圆。

指尖闭He的瞬间,白石忽转,水底忽然出现了一扇门!

简霖倒xi了一口气,不敢出声询问。泉长老抬起手指,门应声而开,里面出现了一道往地下走的台阶——简霖加入复国军时日不短,却从不知道镜湖大

营里居然还有这样的所在,不由按捺着心中的惊骇,一路沉默地跟随。

台阶不长,只有几十步就到了底。

令人失望的是,台阶的尽头并无洞天,只是一个很小的_F_间。不过一丈见方,用夜明珠点着微亮的光,毫无特殊之处

——让人吃惊的是,这个镜湖底下的_F_间,竟然是干燥的,没有丝毫的水,而是充满了空气!

那是一个和陆地上无异的、属于人类的空间。

简霖不由得震惊得倒抽了一口气:要在这云荒最shen的水底留出这样一个地方,即便是小小一个斗室,都需要耗费巨大的灵力,三位长老为何会在复国军

nei煞费苦心地留出这么一个秘密的地方?

泉长老推开门,对里面的人道:“让你们久等了。”

密室里的人应声回头。那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神色疲惫,一双眼睛却灵活如电,双手稳定如磐石,身边放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和药石。

简霖一惊:出现在这个镜湖底下密室里的、竟是一个人类?

“申屠大夫,你刚才辛苦了,先歇歇吧。”另一个nv子的声音道,温柔安静,“我来照顾这个孩子就好。”

“如意?”简霖认出那是叶城花魁,不由得惊喜交加,“你**你也已经从叶城neng身逃回来了?_gan谢龙神保佑!”

“简霖?是你?”如意也露出惊喜的表情来,“我身受重伤,在叶城的战斗正式爆发之前,就从密道回到了镜湖,经受了申屠大夫的治疗——我一直担

心你们。谢天谢地,你们终于杀出重围回来了**我哥哥呢?”

“他**”简霖心口一窒,顿时说不出话来。

如意看到他的表情,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怎么?止渊他**他没有和你

们一起回来?他怎么了!”

“左权使他**他留下来断后,”简霖呐呐说着,只觉得喉咙发紧。一边说着,他一边看了看三位长老:回到这里的第一时间,他就向他们通报了左权

使被困的信息——可是,为什么三位长老却还是站在这里、无动于衷?

“止渊,”泉长老忽地开口,一字一顿,“他已经战死了。”

“什么?”如意body一晃,仿佛有一把刀瞬间刺穿了她单薄的body,失声尖叫了起来,“战死了?不**不可能!”

同一瞬间,简霖也是如遇雷击,整个人一震!

“是的,止渊已经死了。”泉长老声音低沉,“在简霖一行回来之前,我们就收到了文鳐鱼传来的消息:叶城总督白风麟刚刚向朝廷上表请功,列举了

此次围剿复国军的几大战功,其中有一条,就提到了诛杀左权使止渊——”

“**”如意眼神瞬地暗了下去,空洞如井。她颓然坐了回去,仿佛忽地被人一寸寸地击断了脊梁骨,再也站不起来。

简霖在一边,也因为震惊和哀痛而说不出话来。

“不可能**”如意抬手捂住脸,十指都在剧烈地发抖,喃喃,“他说让我先撤离,他突围后马上回大营和我汇He的!怎、怎么会**”

“他是为海国牺牲的。”泉长老叹息了一声,“放心,我们已经派出了人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他的心夺回来。”

“心?”如意猛然一颤

,整个body都静止了——是的,在海国的传统里,鲛人死了之后,他的心如果不能归于水中,他的生命就无法回归于碧落海。如今止渊战死于陆地,他

的心并不能埋于黄土!

泉长老叹息:“止渊一生为海国而战,死后也应该回到故乡去安眠,怎能让那些空桑人把他留在云荒?”

“**”如意肩膀剧烈地颤抖,似乎怎么也无法接受亲人死去的事实,zhui唇颤了颤,似乎努力想说什么、却终究一个字都挣不出来。

泉长老低声安慰:“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他带回碧落海。”

“不。”如意忽然间咬住了牙,抬起头来,“让他留在云荒吧!”

三位长老齐齐吃了一惊:“什么?”

“让止渊留在云荒吧!那才是他的心愿。”如意抬起头看着三位长老,眼眸里渐渐充满了泪水,哽咽着,“他**他一直在等待所爱的人转世、回到这

当苏摩还在镜湖水底的复国军大营里陷入昏迷的时候,朱颜却已经飞到了云荒的北部。

新雨后,遥远的九嶷山麓腾起了漫漫的薄雾,如同一匹巨大无比的纱帐,将刚刚落在山峦上的白鸟和少nv一起笼yinJ。

“师父呢?”朱颜脚尖刚沾地,就忍不住问,“他在哪?”

重明神鸟从帝都万里飞来,j疲力尽,不耐烦地了一下羽毛,将背上的少nv震了下去,似是清理了落在身上的不洁之物似地,翻起四只血红色的眼睛白

了她一眼——朱颜知道它恨自己,顿时垂下头去。

暮色之中,遥远的山顶神庙远远地出现了几点亮光,重明神鸟咕噜了一声,扑扇着翅膀沿着山道往上飞掠。朱颜立刻拔脚追去。

一路上都不见一个人。如此空旷的九嶷山,几乎是见所未见——果然,大司命为了隔绝外人,已经提前让人将这里的所有神官都T开了。

重明神鸟飞了一路,终于在大庙的传国宝鼎之前翩然落下,回头看了她一眼,四只眼睛里的表情竟然各不相同,似是愤怒,又似是期盼。

“怎么?”朱颜喘着气,“师**师父在里面吗?”

大殿里面黑沉沉的,只有几点遥远的烛光,无数帘幕影影重重,看上去shen不可测。然而重明神鸟低下头来,用巨喙不耐烦地推了推她,示意她往里走。

被那一推,朱颜心里骤然恍惚:这个场景,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出现过

一次?是的,那时候师父还在石窟里独坐面壁,那时候她还只有七八岁**那时候,重明也曾这样催促着她走Jin_qu和那个人相见。

一切都一模一样。可是,这一次,重明的眼里却只有憎恨。

朱颜心里百味杂陈,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半掩的神庙的门走了Jin_qu。沉重的金丝楠木大门被推开,发出了一声悠远的回响。

“有**有人吗?”朱颜探头Jin_qu,开口。

没有人。整个大殿空空**,只有祭坛前的灯还亮着,影影绰绰。她以为自己一推门就会看到满身鲜血的师父,为此鼓起了全部的勇气——然而,九嶷

神庙里什么都没有,大司命不知道将师父安置在了何处。

她直走到最里面才停住,抬起头,看着巨大的孪生双神。

距离自己上一次离开这里,都已经过去五年了吧?

那时候,她跟着师父从苍梧之渊里neng险,九嶷神庙却忽然发出了逐客令,要把刚满十三岁的她即刻送下山去。她当然不肯,在神庙里哭哭啼啼,死活不

肯放开师父的手,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错在哪里。

“阿颜,你没犯什么错,只是时间到了而已。”站在神像下,师父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复杂,,“一切聚散离He都有自己的时间

——而我们的缘分,在今日用尽了。”

“不会的!才没有用尽呢!”她气得要死,大声抗议,“我们的缘分一辈子都用不光

!”

“一辈子?”师父似乎微微怔了一下,“不可能的。”

在山下被送上马车的时候,她哭得伤心yu绝:“师父,你**你一定要来看我A!”

他沉默了一瞬,终于点了点头。

“说话一定要算数A!”她喜出望外,破涕为笑,“西荒其实一点也不苦寒,有很多好玩好吃的!等你来了,我一定带着你好好的四处逛一圈!对了,

我还可以让你见见渊**他可好了!”

然而,她叽叽喳喳地说了那么多,师父却一直没有回答。少神官的眼神辽远,只是沉默着抬起手、将那一支晶莹剔透的玉骨ca入了她的发间——那样温

柔的眼神,她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

可是,师父骗了她。

自从她离开九嶷后,一别五年,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每年都在天极风城翘首以待,他却从未兑现过那个诺言——

第一年,她早早准备好了美食华车,j猎游宴,可一直等到了大雪封路,他并没有来,也没有解释为何失约。

第二年,她忍不住写了信托父王带去九嶷山,以*王的名义正式邀请他来西荒。然而,少神官却推说神庙事务繁忙,婉言谢绝。

她气得要死,砸坏了父王最喜欢的大刀。

第三年,她气头过了,顾不得面子,又巴巴地写了一封信,让纸鹤传书送去了九嶷,热情洋溢地催促师父来天极风城。然而,那一年他回信说刚刚当上

了大神官,无

法分身下山。

第四年**第五年**

渐渐地,即便单纯如她,也明白师父是不会来看自己了——在她离开后,那个孤独地在shen谷里修行的少年再次重新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并不想因为

她而走出那座shen谷。

她有些难过地摸了摸发间的玉骨:要不,等明年空了,自己干脆去一趟九嶷看看他?免得师父一个人在那里,那么寂寞。

然而毕竟年纪小,她往往只想了那一瞬,便又把这个念头放下了。少nv时代的她是喜欢热闹的,回到王府见到了昔年的伙伴们,便天天呼朋引伴,在大

漠上纵鹰走马,打猎游乐,玩的不亦乐乎,只恨时间不够用,哪里还顾得上跑回千里之外去见师父?

更何况,是他自己不肯来吧?他刻意地避开了她,不肯再见她了——光这一点,令人想想就觉得丧气,她又何必热脸去贴冷屁gu?

于是,到了第五年,她干脆连信都懒得写了。

她想,或许他早就忘记自己了吧?

那么多年来,在她的心里,师父的形象一直是高远而淡漠的,如同山顶皑皑白雪,云间皎皎冷月,令人可望而不可亲近——可是,那样冷冰冰的人,又

为何会在生命的尽头,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呢?

“我很喜欢你,阿颜**虽然你那么怕我。”

他最后的话如同刀锋,直ca心底。

五年后,朱颜独自站在神庙里,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是的,不能再去想

了。每次想起那个清晨废墟里生离死别的场景,她的心就仿佛被撕裂成两半。

“不要哭,这真的是最好的结局了**我们之间有恩报恩、有怨报怨,这一世从此两不相欠。等来世**”

等来世什么?等来世再见?

不!她才不要什么虚无缥缈的来世!灵魂可以流转不灭,而人,却只活这一世!下一世的她,就如这一刻流过的水一样,都再也不会是同一个的模样—

—她只要活在这一生,守住最重要的人。

无论如何,哪怕舍了x命,她都要把师父救回来!

想到这里,朱颜终于瞬地抬起头来,看着神像,默默地握紧了袖子里的那一页写着星魂血誓的纸。

神像前灯火辉煌——那是九嶷神庙用来镇山用的七星灯,传说是空桑开国之主星尊大帝留下的,上面七盏灯分别象征了空桑六部和帝王之血。

可是,此刻,灯已燃起,可神庙却空无一人。

朱颜手指交错,在袖子里结了个印,小心翼翼地往灯下走了过去。然而刚往里踏了一步,一声轻响,七星灯悄然转动!

巨大的古铜色的灯台,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开始动了起来,一支一支伸出来的灯如同一支一支的手臂,在虚空中缓缓展开。七支烛台上,点燃着七支蜡烛

然而,雪莺不知道的是,此刻她心目中最有本事的朱颜,却正在遥远北方的九嶷神庙里、陷入了空前未有的绝望和无力之中——

又一次失败,三魂七魄从满天星图之中被震了出来,唰地回到躯体之中。每一次魂魄的游离和重聚都会带来万箭穿心一样的剧痛,朱颜再度跌到在了神

庙冰冷的地面上,额头撞在灯台角上,磕出了淋漓的鲜血。

“还**还是不行吗?”她喃喃地抬起手,擦去了渗出的鲜血,_gan觉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手指在剧烈地发抖,连抬起来都非常吃力,更不要说结印

了。

这些天,她将自己关在神庙里,日夜不休地用星魂血誓来*纵星辰,试图改变星轨——然而接踵而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每次当她用心魂融入天宇,让自己的力量刚刚抵达三垣、试图开始推动星野变幻的时候,所有的灵力便已经枯竭,眼睁睁地看着师父的那颗星辰就在不

远处、却无法抵达——就差了那么一点点,她却始终闯不过那一关!

一百多次的尝试,没有丝毫的进步。

难道,真的如同大司命所说,如果能力不够、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掌握星魂血誓,反而会被禁咒反击?她在大司命面前夸下海口,却没料到自己没有足

够的力量,不能在这短短的几十天里掌握这最shen奥的咒术。

她太高估自己,师父也太高估她了。

朱颜匍匐在神庙

的地上,微微发抖,抬起头来看着神像——七星灯还亮着,莲花里的三魂流转,七魄凝聚,纯净而安详。

已经快一个月了,中*身的期限即将结束,自己如果还是无法突破,这三魂七魄便就要溃散,就来不及救回师父的命了!

一念及此,她身子猛地一颤,竟吐出一口血来,眼前顿时全部黑了下去。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风在悄然流动,有一道白影掠来。

重明神鸟收敛翅膀落在地上,扔掉了zhui里叼着的朱果,一口叼住了她的_yi领,将瘫软的人提了起来,四只血红的眼睛看着昏迷的少nv,竟然露出了一丝

叹息般的表情来。

神鸟用喙子推了推怀里的少nv,“咕咕”轻声叫了几下,试图将她叫醒,然而朱颜实在是太累了,竟然一时醒不过来,闭着眼睛毫无知觉地歪倒在了它

身上。重明转过颀长的颈,低下头从地上捡起了那一串朱果,用喙子挤碎了,悬空滴在了她的zhui上,让zhiye一滴滴沁入唇中。

过了片刻,朱颜终于缓缓醒了过来。

“重明?”她j疲力尽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四只血红的眼睛,连忙负疚地道,“怎么,我又睡着了吗?对不起**”

她虚弱地挣扎着,撑住神鸟rou_ruan的body,想要站起来。然而那一瞬,重明神鸟猛然颤栗了一下,似乎是剧痛。

“怎么了?”朱颜吃了一惊,收回了手,忽然间发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

红色的血!那些血是从重明神鸟的翅膀_geng部沁出的,将雪白的羽翼染红。血ye里还有一丝看不见的暗绿色,如同蔓延的海藻,从翅_geng下蜿蜒而去、布满

了半边的body。

“你受伤了?”她失声,“你又被穷奇围攻了?”

重明神鸟没有说话,只是用喙子将那一串稀巴烂的朱果叼了起来,扔到了她的手心里,用四只眼睛看着她,咕噜了一声。

“我不吃!给你吧,”朱颜却摇头,将那一串仙果举了起来,递到它的zhui边,“你这次伤得很厉害,不治一下是不行的!”

重明神鸟猛然往后*了一下头,避开了她的手,展开翅膀想要飞走。忽然间只听哗啦一声,重明翅膀横扫,竟然碰倒了那一盏供奉着魂魄的七星灯!

那一瞬,一人一鸟都惊住了。

“糟糕!”朱颜失声惊呼,和重明几乎是同时扑了过去,将七星灯扶了起来——灯盏里原本盛放着水一样清澈的东西,应该是大司命亲手所设,里面蕴

藏着留住魂魄的力量。然而在这一扑之下,清水流空,这七盏灯转瞬间黯淡!

魂魄便是人的灯。七魄若是衰微,那**

那一刻,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朱颜唰地站了起来。

顾不得body还没有恢复,她颤巍巍地抬起了手,用尽了全部力气开始再一次施用星魂血誓:十指在眉心交错,飞快结印,指尖划过之处留下一道道耀眼

的光华——是的,这是最后一

次机会了!拼上她的x命,也要成功!

她飞快地释放出了所有的灵力,让三魂七魄neng离身躯。

心魂呼应着星辰,手指牵引着星轨,在紫微垣里找到了和师父对应的那颗紫芒大星。她一寸寸地沿着星图将灵力蔓延过去,竭尽全力想要接近它,然而

,当即将抵达那颗星辰时,她body里的力量却再度枯竭。

不可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无论如何都要成功!

地上的七星灯在渐渐熄灭,象征着生命的消失。那一刻,朱颜只觉得全身发抖,似乎自己也在一分分死去——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能接触到那颗星辰

了!为什么她竭尽全力、始终无法突破那剩下的一点点距离?

就在那一瞬间,眼前忽然掠过了一道白影,整个人便是一轻!

在这最后的关头,重明神鸟骤然飞了过来,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托了起来,振翅往夜空里疾飞而上!

“重明**怎么了?”她失声,“你想做什么?”

重明神鸟没有说话,只是竭力拍打着受伤的翅膀,驮着她朝着夜空疾飞而上。凌厉的天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仿佛刀子一样割着她的脸,白云一层层在眼

前分了又He,她就这样以闪电般的速度穿过一重重白云,直上九天。

“A!”朱颜忽然明白了过来,“你**你是想要帮我吗?”

是的,只差了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她的灵力就可以抵达师父的那一颗命星了——而重

明为了弥补那一点距离,不惜竭尽全力将她带上了上了九天!

此刻天已经快亮了,星辰渐隐,斜月西沉,而天宇里师父的那一颗星辰摇摇yu坠,几乎淡得快要看不见了。

但在九天之上看去,它已经离自己近了许多。

不知道飞了多久,身周的空气都开始稀薄了,冷风如同刀子一样吹在脸上。重明的速度开始放缓,翅膀上似乎系上了沉重的铁块,每一次扑扇都用尽了

力气。朱颜可以看到毒气从它翅膀下的伤口开始蔓延,让半边洁白的羽翼都变成了黑色——不能拖延了,就是现在!

朱颜shenshenxi了一口气,在神鸟的背上闭上了眼睛,重新将手指抬起,郑重地在眉心结印!

是的,成败在此一举。

如果在九天之上施用禁咒还不能成功,如果师父魂魄消散,她也不打算回到这个大地,就这样从鸟背上踊身一跃算了!

她飞快地结印,用尽了body里最后一点力量。

用念力飞越三垣二十八宿,再度联结了那一刻紫芒的大星。那是师父的星辰,正在黎明前悄然坠落——

朱颜用星魂血誓竭尽全力地接近那颗星辰,试图把它拉离原来的位置,然而几次尝试未果。当她再度_gan觉到枯竭的时候,座下的重明神鸟发出了一声尖

时影不再看她,转身踏入了神庙,走进了那一片shen邃暗淡的殿堂里,并没有回头,似乎刚才那一段对话只是字面上那样简单,波澜不惊。

九嶷的大神官在七星灯下凝望着神像,双手He十,垂目祈祷,默默_gan谢神的庇佑。烛影下,他的表情沉静凝重,有着一种不可亲近的庄严。朱颜跟了进来,在后面跟着跪了下来,双手He十,却是心乱如麻。

祈祷了片刻,时影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双手一展,只听扑簌簌一声,无数的白影从他的袍袖之中飞出,四散飞入白云。

朱颜吃了一惊:“这是什么?”

“召集神庙里的神官侍从回到这里。”时影头也不回地道,“我一醒来,就接到了大司命的传信,说帝君已经同意了我的要求,准许我辞去神职——大司命此刻正朝着九嶷赶来,准备替我主持neng离神职的仪式。”

朱颜听到“大司命”三个字便忍不住变了脸色,心虚了一半,neng口:“为什么非要举行仪式?你**你既然想走,直接走不就可以了吗?”

时影看了她一眼,神色严厉起来:“凡事都有规矩。我身为九嶷神庙大神官,天下神职人员的表率,想要毁弃誓言、离开神前已经是大错——若因此不接受惩罚,何以约束后世历代神官?”

“这**”朱颜一贯怕他,听到这么严厉的训斥忍不住噤声,然而忽地想起了什么,惊呼,“难道**

你真的要去那个什么万劫地狱?”

“当然。”时影神色淡然,“万劫地狱,天雷炼体,这是辞去神职之人必须付出的代价,我自然也不能例外。”

“可是!”朱颜惊得叫了起来,“你会被打死的A!”

“不会的。”他摇头,语气平静,“天雷炼体之刑只能击碎筋骨,震碎元婴,毁去我一身修为,但并不能置我于死地。”

毁去一身修为?听到他说得如此淡定,朱颜更是惊慌,失声:“不行!我好容易才把你救回来,绝不能让你再进那个什么万劫地狱!什么破规矩!”

“住口!”时影厉声,“你算是九嶷不记名的弟子,怎敢随便诋毁门规?”

“我**”朱颜万般无奈,只觉得愤愤不已——师父一贯严苛,行事一板一眼,从不违背了所谓的规矩和诺言。当初送她下山时毫不容情,逃婚后送她回王府时也是毫不容情,如今连对待自己,竟然也是毫不容情!

这个人,怎么就那么认死理A?

朱颜万般无奈,又不敢发作,只憋屈得眼眶都红了。

“我不会死的,你放心。”似乎知道了她的情绪,时影难得地开口解释,安慰她,“星魂血誓已经把我们的命运联结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我一定会好好活到寿终正寝那一天。”

听得这种话,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真的?那**我们会在同年同月同日死吗?”

“你将剩下的

阳寿分了一半给我,你说会不会在同一天死?”时影指了指外面已经暗淡下来的天空,“我们命运已经同轨。当大限到来的那一刻,两颗星会同时陨落。无论我们各自身处天涯还是海角,也都会同时死去。”

“A?”朱颜怔了半晌,脑海里忽然一片翻腾。

同时死去,天各一方?听起来好凄凉A**如果死亡的同步到来是不可避免的,那么几十年之后,到临死的时候,谁会陪在自己身边?谁**谁又会陪在他身边?他们两个的最后一刻,会是什么样?

短短的一瞬,她心里已经回转了千百个念头。而每想过一个,心里便痛一下,如同在刀山里辗转,鲜血淋漓几乎无法自控。

“反正**反正还早呢,”最后,她终于勉强振作了一下j神,似是安慰他,也似是安慰自己,“大司命说我能活到七十二岁!就算分你一半,我们都还有二十七年好活呢。”

“二十七年吗?”时影却叹息,“还真是漫长。”

那一刻,他脸上的神色空寂而淡漠,看得她心下又是一痛。神庙里的气氛一时低沉下去,沉默得令人心惊。朱颜视线茫然地掠过神像,创世神美丽的黑瞳俯视着她,露出温暖的微笑。

神A**你能告诉我,接下来的二十七年会怎样吗?

那个大司命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会害死他吗?

她在一旁心乱如麻,时影也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廊下,

看着外面的夜空,忽然间开口:“那一卷手札上面的术法,你都学会了?”

朱颜愣了一下,不防他忽然问起了这个,不由点了点头。

他微微蹙眉:“手札呢?”

“A?那个**”朱颜愣了一下,忽地想起那本手札已经和苏摩一起不知下落,心里不由得一惊,不由得讷讷,“我**我没带在身边。”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乱放?”时影看到她的表情,便知道事情不妥,不由得蹙眉,流露出不悦,“那里面哪怕是一页纸的nei容,都是云荒无数人梦寐以求的至宝!你怎么不小心保管?”

“我**我**”她张口结*,不敢和师父说出她把上面术法教给了一个鲛人——师父若是知道了,会打死她吧?

时影看着她恐惧的神色,神色放缓,只道:“算了。幸亏我知道你做事向来顾前不顾后,为了以防万一,已经在上面设了咒封。”

“咒封?”朱颜愣了一下。

“是,那是一个隔离封印之术。”他语气淡淡,“除了你之外,别人即便是得到了那卷手札,也无法阅读和领会上面的术法——除非对方的修为比我高。”

“**”她吃了一惊,忽然间明白了:难怪苏摩那个小家伙一直学不会上面的术法!那时候他说那些字在动,_geng本无法看Jin_qu,她还以为那个小家伙在为自己的蠢笨找借口,原来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手札里一共有三十

六个大术法,七十二个衍生小术法。才那么短短几个月,你居然都学会了?不错。”时影停了一下,“要知道有些天赋不够的修行者,哪怕穷尽一生、都无法掌握千树那样的术法。”

她难得听到师父的夸奖,不由得又是开心又是紧张——因为她知道师父每次的夸奖之后,都必然会指出她的不足。

果然,时影顿了一顿,又道:“但是,你知道为什么在星海云庭和我对战的时候,你我之间的力量会相差那么多吗?”

朱颜下意识地neng口:“那当然是因为师父你更厉害A!”

“错了,”时影却是淡淡,“你和我之间的差距,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我所掌握的术法,如今你也都已经掌握了,区别不过在于发动的速度、掌控的半径,以及运用时的存乎一心。”

“存乎一心?”朱颜忍不住愕然。

“术法有万千变化。”时影颔首,“比如水系术法和火系术法如果同时使用,冷热交替,就会瞬间引起巨大的旋风——我把这个咒术叫做‘飓风之镰’,可以在大范围nei以风为刃,斩杀所有一切。”

无数耀眼的光芒从天而降,几乎刺穿她,朱颜body一轻,整个人瞬间腾云驾雾地飞起,被重重扔到了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不知好歹的野丫头!”一袭猎猎飞舞的黑袍出现在了她颠倒的视野里,“找死么?”

那是大司命!在最后的一刻,那个老人出现在坐忘台,将朱颜一把抓了起来,远远地扔开——轰然降落的五雷全数击在了时影的身上,瞬间将那一袭血色白_yi彻底淹没!

“师父**师父!”她伏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叫什么?”大司命扔下了她,语气冷淡,带着讥讽,“他只是承受了五雷天刑而已,死不了的。”

什么?朱颜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老人——在白塔顶上一别之后,她还是第一次再看到这个莫测的老人。然而每次一看到,她就像见到了阎罗一样,心里一紧,恐惧得发抖。

大司命没有看她,只是上去俯身查看着时影的伤势,脸色凝重。

这一路行来,刀山火海,即便是时影这样的修为,也是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四肢百骸俱断,全身上下几乎已经没有一寸完整的血r。而最后的天雷震散了他的三魂七魄,击碎了他的气海丹田,已经将毕生的修为硬生生毁去!

五岁出家,避世苦修,这样的术法天才、居然毁于一旦。

一念及此,大司命心里不由得一阵怒意,抬头看了少nv一眼,厉声:“你还来这

里做什么?怎么不回到*王府去?玉骨呢?怎么还在你头上,为何还没还给他?”

“我**”朱颜被老人迎头一骂,“我是担心**”

“轮不到你来担心。”大司命语气冰冷,将地上昏迷的时影扶起来,让他在坐忘台上盘膝而坐,抬手将一白一黑两枚玉简一起放入他双手。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只匣子,打开来,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放在了地上。

应该是有备而来,匣子里装的全是药,琳琅满目。

大司命将一颗紫色的丹药送入时影的zhui里,用水给他_fu下,又倒出了几枚金色的药丸,在手心捏碎,敷在他的几处大*上,手法非常迅速。最后抬起手,飞快地封住了他的气海,将元婴巩固。

等一切都做好,老人才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冷冷:“你怎么还不走?”

朱颜看着他对师父施救,心里渐渐镇定下来,安定了大半。沉默了一瞬,她终究是忍不住不甘,一跺脚,失声:“为什么一直赶我走?我真的会害死师父吗?会不会**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听到这种话,大司命略微愕然地看了她一眼,脸上浮出了洞察般冷笑:“怎么,事到如今,眼看着影活过来了,你是想反悔了吗?信不信我让你走不下这个梦华峰?”

“我可不怕你!”_gan觉到了对方心里的杀机,朱颜却毫无畏惧,“你也杀不了我——师父说了,星魂血誓已经把我们的命联结

在一起了,如果你杀了我,他也就死了!”

“呵**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大司命似乎被伶牙俐齿的她给堵得说不出话来,打量了她半晌,才道,“你不愿意离开他,为什么?是舍不得?”

朱颜一下子顿住了zhui,讷讷说不出话来。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接受这样的结果,不想天各一方永不相见,却还未曾想过这样的想法,究竟是因为什么?

“呵**我就知道,你其实是喜欢他的。”大司命审视了她一番,冷冷,“在星海云庭看到你的瞬间,我就知道了。”

“不**不是的!”她下意识地否认,“他是我师父**”

“星魂血誓最大的源力,是人心之中的爱。没人会愿意付出生命来换回一个不爱的人。”大司命凝望着她,眼神洞察,“或许连你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但是,当你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明了。不必抵赖。”

“**”她说不出话来,瞥了一眼远处的时影,只觉心跳如鼓。

“可惜,影还不知道这一点吧?他从小出类拔萃,样样皆通,唯独在儿nv私情这方面、却比常人还不如。”大司命叹了口气,也转头看了一眼结界里无知无觉休眠中的时影,忽然道,“也幸亏如此**不然一切就麻烦了。”

朱颜站在那里,脸色阵红阵白,忽然鼓足勇气,抬起头看着大司命:“是的,我不想离开师父!**你那么有

本事,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化解这一切、让我不成为他命中的灾星?”

大司命停顿了一瞬,脸色沉了下来,骤然掠过一丝怒意和杀机:“我早就知道你这个小丫头会反悔——”

他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到了朱颜的面前:“所以,便从帝君那里请了这一道旨意!”

那一瞬,少nv猛然僵住了,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之一族,辜负天恩,悖逆妄为。百年来勾结复国军,叛国谋逆,罪行累累、不可计数——赐*王夫妇五马分尸之刑,并诛其满门!”

“你**”朱颜定定看了这道圣旨半天,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大司命,如同看着一个魔鬼,愤怒地大喊,“你居然**居然让帝君下了这种旨意?混蛋!”

她猛然一伸手,想要撕毁那道旨意,然而大司命袍袖一拂,瞬间将那东西收了回去,神色森然:“这算什么谣言惑主?那个复国军首领,止渊,长年居住在*王府里,是不是事实?*之一族世代包庇叛党,是不是事实?在这次叛乱里,你更是亲自出手,对抗天军!——就凭这些,下旨灭你满门,算不算冤枉?”

“**”朱颜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觉全身发抖。

“这道旨意,就算是影亲自看了,也无话可说。”大司命淡淡,“他一生泾渭分明,公允无情,有事实摆在面前,就算他心里再不愿意,也绝对不会帮你开neng——想来你也

不愿意令他陷入这种两难的境界,是不是?”

“**”朱颜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一颗心慢慢下沉。

是的,因为庇护鲛人,他们*之一族是有软肋的,特别是她更是罪行累累,此刻被这个老人拿捏住了七寸,_geng本是动弹不得。

看到她的神色从愤怒转为低沉,大司命眼里的讥诮更加浓了起来——毕竟是年纪还小,锦_yi玉食,从未见过外面的明刀暗箭,这个小nv娃被自己这么一说、立刻便退*了?

“这道旨意一下,你父王M_妃,乃至所有亲眷,立刻便要被屠戮殆尽。”大司命的声音森冷,一字一句,“不要以为我只是吓吓你而已,等你看到*王人头悬上天极风城那一天,就知道我没有一句话是诳语!”

朱颜咬着zhui唇,说不出话来。

大司命冷笑了一声:“现在,你敢反悔吗?你敢不敢用全家族的人命,来搏一搏你的那点痴心妄想?”

朱颜脸色苍白,心里的那一口气终于慢慢散了,颓然低下了头去。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留下玉骨,回*王府去,永远不要再和影相见。前面的那些事就一笔勾销。”大司命声音冰冷,“你父M_极爱你,相信你也不想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心而牵累他们全部送命,是吧?”

梦华峰顶的那一场血战,以牺牲了九嶷神庙二十七位神官、一百多名侍从而结束。一天yi_ye的激战之后,山下的援军赶到,十巫最终无功而返,而所有被召唤的骷髅重新坠回了崖下,再无声息。

重明神鸟一身白羽上也溅满了点点血红,j疲力尽,挣扎着飞向了shen谷,去寻找灵药治疗自己的伤口。

大司命转过头,看着坐忘台上的时影,长长松了口气。

垂危的人已经好转,脸上渐渐有了一点血色,一团光华在体nei流转,显然已经重新凝起了被天雷震碎的元婴——万劫地狱,五雷天刑,自古从未有神官从这条路上幸免。幸亏自己一早就计划好了,亲自守在终点施救,这才勉强保住了时影的一身修为。

这样的人,若是重新沦为普通凡人,岂不是暴殄天物?

大神官在渐渐恢复,而那个*之一族的小郡主拖着一条折断的胳膊、蹲在他面前,忧心忡忡地看着,明亮的眼睛里满是焦急。

大司命的视线落在朱颜身上,微微动容。

那个丫头在这一场激战里和他并肩战斗,竟然从头撑到了最后。虽然修为上尚不能和前辈相比,却胜在打起来不要命的气势,三次被十巫联手击飞,三次拼命反攻,弄得全身上下都是伤。因为咬破*尖施用血咒时不慎咬到了脸颊,连脸都肿了半边,龇牙咧zhui,显得有点可笑——但此刻,九死一生的她却顾不得包扎自

己的伤口,只是蹲在那里关切地看着时影。

大司命不做声地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朱颜一个激灵,抬头看着这个黑袍的老人,往后猛然退了一步。

这个小丫头,很怕自己吧?

“影就要醒了,你让开一点,”大司命声音森冷,从怀里抽出了那一卷旨意,在她眼前闪了一下又放回去,“记住你答应过我什么。”

“**”朱颜看到那道圣旨,脸色唰地苍白。

那一瞬她握紧玉骨,似乎想要冲上来拼命,然而迟疑了一下,眼里的那一点光亮毕竟还是黯了下去。她默默站起来,退回到了花树下,独自发呆。到了这时候,她才_gan觉到了周身上下的疼痛,发现鲜血几乎已经染红了半边的袖子。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修为竟然达到了这种地步。”大司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叹息,“即便是影,在和你同年龄的时候,也无法独自在十巫手下撑那么久。”

“过奖了**谁能比师父还厉害A?”朱颜并不想搭理他,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声,“只是一个人若是到了拼命的时候,本领自然会比平时骤然强上好几倍——我宁死也不会让这些冰夷动师父一_geng手指头!”

大司命心里一动,再次打量了一下朱颜。而少nv说了那一句话之后便嗒然若丧地垂下了头,用_yi带包扎着受伤的胳膊。

“怎么,很不甘心?”大司命看出了她的心思,

问。

朱颜没有说话,胡乱将伤口包上,只是看着满地的残花发呆。那些空山里的花,原本开得正好,被这一场激斗一摧全数掉了下来,在地上层层叠叠的铺满,如同一地的华丽锦缎。她伸出脚尖茫然地踢了踢那些落花,隔了很久才“嗯”了一声。

“你还小,”大司命在心里叹了口气,声音却依旧平静,“等你再长大一点就会知道,无论是谁,只要活在这世上,再不甘心也得接受的事情其实会有很多。”

朱颜忍不住问:“那你难道也有过不甘心的事吗?”

“当然。”她问得突兀,大司命却只是淡淡回答,“我的一生都身不由己。”

朱颜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唰地回过头看着老人,不敢相信:“是吗?可你是大司命诶!你本事那么大,怎么也有做不到的事?”

“当然有。”大司命短促地回答。

“是什么?”少nv眼里露出了强烈的好奇,“是很重要的事吗?”

大司命摇了摇头,似是想起了什么遥远的事情,眼神有些暗淡,终于还是低声:“和你一样。终其一生,我也没有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

“A**和我一样?”朱颜怔了一下,只是低着头用足尖踢着地上的落花,半晌才轻声,“是因为阻挠你们的人比你厉害,你打不过吗?”

大司命想了一想,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要对抗的,其实并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他的命运—

—几乎是一出生就被注定的命运。

朱颜却看着他,追问:“真的打不过?你竭尽全力了?”

“**”那一刻,大司命震了一下,没有说话。

“难道你没有?”朱颜忍不住嘀咕。

老人没有说话,眼神里转过复杂的神色,渐渐变成了悲凉——是的,在遥远的过去,当得知父王将阿嫣指给兄长当了太子妃的时候,他做了什么?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躲入了神庙,埋头于那些术法典籍之中,毕生再也不肯从那个壳子里出来,直到惊闻噩耗。

是的,他什么也没做,更没有竭尽全力!他只是过早的放弃了。

“可是,我和你不一样。我努力争取过了!我**我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朱颜却挺起了Xiong膛,大声道。然而说完了那句话,她又垂下头去,沮丧地喃喃:“可是**我还是斗不过你。真是太可恶了。”

少nv的话语直率而大胆,然而大司命定定看着她,眼里的神色竟然变成了温和。

“我并不是在为难你。”老人终于开口,叹了口气,“我只是在保护空桑,保护时影。”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朱颜嘀咕了一声,再度打量了一下这个老人,有些无可奈何,“哎**虽然我对你用不了读心术,但我也看得出你是个好人。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在帮我师父,对不对?没有你,师父估计早就被我害死了。”

大司命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

。”

“所以**说不定我听你的话、也是对的。”朱颜叹了一口气,怏怏道,“我不能拿这种事冒险,更不能再害师父第二次了——我**我应该走得远远的、让他好好平安地过完剩下来的二十几年。”

说到这里,少nv的眼神渐渐灰暗了下去,显然是nei心开始动摇,逐步放弃了最初的坚持。大司命看在眼里,心中不知道为何有一阵隐痛,叹了口气:“你能这么想最好。”

“可是**就算这么想,还是很难受A!”她嘀咕着,声音发抖,“心里很痛,像被硬生生撕开了一样!”

“我知道这种_gan觉。”老人的声音是温和的,叹息,“但是你还小,还有无数遇到其他人的可能——时间终究会让所有的伤口痊愈。”

“不,不可能了,”朱颜嘀咕着,声音哽咽,“我错过了渊,又错过了师父**我再也遇不到喜欢的人了!”

“会遇到的。”大司命温和地说着,抬起手,握住了朱颜的肩膀。刹那间一道流转的光华笼yinJ下来,朱颜还来不及回过神,折断的手臂便已经消失了痛楚。

朱颜趴在狻猊的背上,从梦华峰上呼啸而回。

没有了玉骨,她的一头长发披散了下来,在风里如同匹练飞舞。这一路穿越了整个云荒,白云在身边离He,脚下景色壮阔无限,可她却无心观赏,只是发呆,心里空空**,想哭又哭不出来——这一别,不知何日再相见。

师父neng下了神袍,不再受到戒律的约束。他说过要云游四方以终老,那么会去哪里?七海?空寂之山?慕士塔格?还是更遥远的中州、西天竺?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只怕永远见不到他了。

横kua了飞鸟难渡的镜湖,脚下出现了繁华喧嚣的城市。狻猊连续飞了好几天日,终于带着魂不守舍的她回到了久别的叶城。

朱颜迫不及待地跳下,一边叫着阿娘,一边直接扑到了在窗下梳头的M_妃怀里。M_妃发出了惊喜交集地喊声,*王闻声随即从nei室紧张地冲了出来,然而一眼看到归来的爱nv,顿时愣在了原地。

久别重逢,朱颜眼眶一红,再也忍不住抱着父M_痛哭起来。

当初她为了给苏摩治病,在半夜里不辞而别,不料这一走便是天翻地覆,孤身走遍了半个云荒。如今不过短短数月,却已经发生了如此多惊心动魄的变化,如今再度见到父M_的脸,简直恍如隔世。

这中间,她受了多少委屈和悲苦,却一直勉强支撑着,然而此刻一回到父M_的怀抱,立刻涕泪纵横、哭得

像一个迷途后归家的孩子。

*王正要痛骂这个离家出走的nv儿,然而却反而被她痛哭的样子吓住,M_妃更是心疼,抱着nv儿,居然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一时间,*王一家三口抱头痛哭,吓得侍从们都悄悄退了出去。

不知道哭了多久,朱颜终于平静了下来,抹着眼泪,看着出现在行宫的*王妃,有点诧异,哽咽着问:“娘,你**你怎么也到了叶城?你、你不是应该在西荒天极风城的王府吗?”

“还不是为了你这个丫头!”听到这句话,*王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发怒,“跑出去了一个多月,全家谁坐得住?你娘千里迢迢把王府里的所有得力人手都带过来了,把整个叶城都翻了个底朝天!你这个不知好歹的**”

“好了好了,”M_妃连忙擦了擦眼泪,阻止了*王,低声,“别骂了,只要阿颜回来了就好**你要是再骂她,小心她又跑了。”

*王一下子停住了话,用手指重重戳了一下nv儿的脑袋。

“哎唷!”朱颜忍不住痛呼了一声,连忙道,“放心吧,父王,M_妃,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我会好好听话,再也不会让你们担心了。”

“真的?”M_妃却有些不信,“这种话你说了有一百遍。”

“真的真的!”她连忙道,“这次我吃了大苦头,以后一定会学乖!”

——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倒是诚心诚意:是的,让家里人提心吊胆了

一个月,眼看着M_妃形容消瘦,哭得连眼睛都肿了,她心里满怀歉疚,的确是决心从今后做一个安分守己的模范郡主,好好让父M_安心。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王看了她一眼,还是满腹怀疑,“等下可别再反悔,说不干了要逃跑之类的话。”

“A?”朱颜一惊,“难道**你们又想要我干什么?”

“哎。”*王刚要说什么,M_妃却拉了一下他的_yi襟,递了一个眼神过来,摇了摇头,“先别提这些了。阿颜刚回来呢**日后再说。”

*王于是又收住了话题,恨铁不成钢地瞪了nv儿一眼。

“阿颜,你这几天去哪儿了?那一天复国军叛乱的时候,你一个人半夜跑出去做什么了?”M_妃将她揽入怀里,看了又看,心痛,“怎么搞得鼻青脸肿的?谁欺负你了?”

“没什么没什么。”朱颜忙不迭的转过头去,“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总不能告诉她,是自己日前杀了大神官、帝君的嫡长子,然后为了救回他,在梦华峰上被十巫联手打成了这样的吧?要是父王M_后知道了,可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子!

“摔?”M_妃却是不相信,“怎么可能摔成这样?你的手臂**”

“阿娘,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肚子饿死了**”她连忙岔开了话题,摸了摸肚子,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厨_F_里有好吃的吗?”

“有有有,”M_妃连忙

道,“瘦得下巴都尖了,赶紧多吃一点!”

zhui里说是饿了,其实朱颜却是半分胃口也无。当离开了父M_视线,独自坐在那里时,她只喝了几口汤便再也吃不下了,垂下头,呆呆地看着汤匙出神。

“原来是这样**你早该说出来的。”

耳边回响着师父收回玉骨时说的话,冷淡而决绝。那一瞬,她心里一抽,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啜泣,大颗大颗的眼泪从脸颊上滚落,簌簌落到了汤碗里。端着菜上来的盛嬷嬷吓了一大跳:“郡主,你这是怎么啦?”

她摇着头,不想解释,只哽咽着道:“伤**伤口很疼。”

“哎,我说郡主A,你这些天到底是去了哪里?可把我们给急死了**”盛嬷嬷给她又端来了一大碗汤,唠唠叨叨,“王爷王妃带着人满城找你,府里不知道多少人为此挨了板子!”

“呃,”她吃了一惊,“他们没有打你吧?”

“这倒不曾。”盛嬷嬷将汤碗放到了她面前,叹气,“我一把老骨头了,王爷的爹都还是我*大的呢,他也打不下手。”

“谢天谢地**”朱颜心有余悸,“不然我罪过就大了。”

“我的小祖宗诶,这些天你到底跑哪儿去了?”盛嬷嬷看了她一眼,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弄得这样鼻青脸肿的回来。头上这么大一个包!”

“唉**说也说不清,”她叹了口气,摸了摸肿得有一个_chicken_蛋高的额头,黯然道

,“反正这次我吃了大苦头,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我以后一定会乖乖的听话,再也不会乱跑啦!”

“真的?”盛嬷嬷居然也不信她,“你会听话?”

“骗你是小狗。”朱颜实在是没有胃口吃饭,就从旁边的漆盒里抓了一把糖,刚剥开了一颗,看着那张糖纸,忽地仿佛想起了什么,随口问:“对了,那个小家伙呢?怎么不见他出来找我?”

“哪个?”盛嬷嬷一时没回过神来。

“苏摩A!”朱颜抓着糖,有些意外,“那个小家伙去哪里了?我回来了这半天,怎么没见他出来?难道又在闹脾气不成?”

“苏摩?”盛嬷嬷也是吃了一惊,neng口反问,“那个小家伙,不是那天晚上被郡主一起带走了么?今天没和郡主一起回来吗?”

“什么?”朱颜知道不对劲,脸色立刻变了,失声,“我那天晚上明明让申屠大夫先行把他送回府里的!——难道他没送苏摩回来?”

然而,最近一直shen陷于命运漩涡的朱颜并不知道,在她离开的短短两个多月里,那个鲛人的孩子又遇到什么样的事情——

青水的末端伸向神秘*暗的森林,树木森森、*凉扑面。即便是白天,九嶷山下的这片梦魇森林里也少有行人,空*寂静得宛如坟墓。

林间小径上,传来了隐约的足音。

结伴而来的是一男一nv,年轻俊美,一头水蓝色长发如绸缎般柔顺,虽风尘仆仆不能掩其容色——正是来自镜湖大营的如意与简霖。

他们从镜湖潜行而来,一路上穿过镜湖、行过青水,到这里已经疲惫不堪。如意抱着怀里的孩子,脚步滞重,旁边同行的简霖将行囊往背后一甩,伸出手:“让我来抱一会儿吧!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

“不用,”如意压低了声音,“这小家伙好容易才睡着,别吵醒他。”

在她怀里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的孩子,瘦小苍白,小脸看上去只有巴掌大,如同一只病弱的猫咪一样*成一团,眉头紧蹙地睡着了。

一路上,这个孩子反复发病,全靠着申屠大夫给的药才支撑到这里。眼看穿过这片梦魇森林就要到苍梧之渊了,可这个孩子在密林里却又突然发起了高烧,开始不断的呓语。

“姐姐**姐姐**”怀里的孩子喃喃。

在空**的森林里,声音显得分外的清晰。

如意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将孩子抱紧了一点

。这一路上,昏迷中这个孩子一直反复地叫着两个名字:一个是阿娘,另一个便是姐姐——如意也曾是叶城西市里奴隶,知道孩子的M_亲是鱼姬,可是另一个所谓的姐姐却是从未见过,想来、便是申屠大夫口里所说的那位*之一族的郡主吧?

如意从小看着苏摩长大,自然知道这个孩子x格孤僻。那个空桑郡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然会让这个孩子生出如此的依赖?

“要不要再喂他吃点药?”简霖担忧地问,“这孩子好像在抽搐。”

“好。”如意点了点头,缓下了脚步,看了一眼四周。

简霖见机得快,赶紧上前一步,在密林的一块石头上铺开了布巾,这才示意同伴坐下。如意看了他一眼,露出了_gan激的笑意,坐了下来,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药——然而,就在这一刻,简霖眼神忽然一变,手腕一翻拔出了剑,翻身后掠!

只听嗤啦一声,一条雪白的藤蔓似的东西飞快地从布满枯叶的树下*了回去,钻入土壤,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如意吃了一惊,连忙将孩子护在怀里,“蛇?”

“nv萝。”简霖低声,“奇怪,怎么会盯上我们?”

“nv萝?”如意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种妖物,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然而放眼看去,这一片看不见头的密林里,四处都是窸窸窣窣的声音,枯叶底下似乎有什么在翻转,如同一条条蛇在地底下

起伏翻转。

那些不是蛇,而是nv萝。

——这一片位于九嶷山下的森林,正因为有nv萝盘踞、才有了“梦魇森林”的称呼。

如意从怀里拿出药,放到了昏迷的孩子zhui里,然后用水壶里的水喂他。然而她刚刚把水壶放下,只听耳边簌簌一响,竟然又有什么从枯叶里动了起来!

“小心!”简霖再次厉声,出手如电。

只见白光一闪,一只苍白的手被钉在了地上,不停抽搐着——那是一只nv子的手,纤细小巧,毫无血色,若不是几乎有一丈之长,看上去几乎是美丽的。然而此刻,它却如同一条被钉住的蛇一样在地上翻滚,挣扎,发出奇怪的叫喊,不似人声。

“出来!”简霖一个箭步过去,将那只绵长的手臂扯起。

唰地一声,仿佛一条藤蔓被扯出了_geng,空气里传来一声痛苦惊惧的叫声,有一物破土而出,滚落在密林的地面上——那是一个*身*体的nv子,蜷在枯叶上瑟瑟发抖,发出尖利的哭泣,水蓝色的长发如同海藻一样披散在了苍白的胴体上,赫然是一个鲛人的模样。

然而,“她”的眼神却是空洞的,里面只有浑浊的两团灰白,空洞无物,拖着两条极长的手臂,下半身还埋在土里,就像是雪白的藤蔓。“她”的手臂被剑刺穿,然而奇怪的是伤口是漆黑色的、并没有流出血,在“她”惨白色的肩膀上,还有着一个刺眼的烙印。

如意

看在眼里,忽然间心里一痛:她认得那个烙印,那是奴隶的记号——就和她自己肩膀上的一模一样!

是的,这些nv萝,在生前本来也是她的同族。

她们都是被殉葬的鲛人。

空桑人相信宿命和轮回,所以非常重视地宫王陵的建设。历代空桑帝王均推崇厚葬,墓室宏大、陪葬珍宝无数——而其中最珍贵的陪葬品,便是来自海国的鲛人奴隶。以密铺的明珠为底,灌入黄泉之水,然后将那些生前在宫中最受帝王青睐的鲛人奴隶活着装入特制的、称之为“紫河车”的革囊中,沉入挖好的陪葬坑里,再将土填平,加上封印,便完成了殉葬的过程。

因为鲛人生于海上,所以尽管土下没有可以呼xi的空气,黄泉之水也极为*寒,却依旧可以在坑里活上多年而不死,最终成为怪物。因为怨恨和*毒,那些处于不生不死状态的鲛人某一日冲破了封印,从墓里逃neng,游*于九嶷山下,渐渐地云集在这一片梦魇森林里,成为了介于生和死之间的一种魔物,袭击路人,吞噬生命。

这种鲛人,被称为“nv萝”。

如意看着那个挣扎惨叫的nv萝,眼里露出不忍的神色,轻声叹了口气:“算了,放了她吧。”

简霖迟疑了一下,终于拔起了钉住的剑。那只nv萝发出了一声叫喊,一得了自由便飞快地*回地下,地面微微起伏、转眼便潜行离开,消失在了密林的

shen处。

“nv萝不是从不袭击鲛人的吗?”如意有些愕然,“今天是怎么了?”

“可能是最近穿过梦魇森林的行人太少了吧,它们都开始饥不择食。”简霖握着剑,小心地巡视着四周,“太阳快落山了,我们得赶紧穿过这片密林。”

“好。”如意匆匆地将药喂入了孩子zhui里,抱着苏摩站了起来,“我们好容易才躲过了空桑人的追捕,可别最后在这种地方出了意外。”

“我看过地图,穿过这片林子,前面就是苍梧之渊了,”简霖虽然年轻,但做事却老练,“只要按照长老们的吩咐把孩子带到那儿,交给龙神,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嗯。”如意叹气,“希望到了那里,龙神会救这个孩子。”

“**”简霖沉默了一下,却没有回答——泉长老说过:“如果龙神不肯救,那这个孩子就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这样的吩咐,其实意味着**遗弃?

想到这里的时候,简霖忽然_gan觉到自己身后的行囊紧了一紧,里面有东西在蠕蠕而动——如意抱着苏摩,而他的行囊里却放着从孩子腹部被剖出的r胎。那个诡异的东西即便是被申屠大夫用银针封住了,还在蠢蠢yu动。

然而,远在苍梧之渊的苏摩并不知道,在他历经种种磨难,一心想要回到叶城见朱颜时,那位*之一族的小郡主却已经不在叶城了。她在镜湖中心的伽蓝帝都——同时,也陷入了另一个牢笼。

困住她的,是世间无数无形的枷锁。

因为答应了联姻,事关两个王族,便需要进京请求赐婚。一大早,朱颜便起身洗漱梳妆,跟着父王M_妃起身,准备去宫里觐见北冕帝。

在遥远的过去,大约六岁的时候,她也曾跟着父王来到伽蓝帝都、觐见过一次北冕帝。当时帝君赏赐了她和六部的郡主们每人一柄玉如意、两串夜光珠,一匣出自斑斓海的龙涎香。其他郡主都惊喜地把玩着美丽的珠宝玉石,只有她对这些小东西觉得无聊,随手扔给了盛嬷嬷,独自偷偷地四处看。

顽皮的她,甚至趁着侍nv不注意,攀上了伽蓝白塔顶的nv墙,将小脑袋探出去,第一次俯瞰到了云荒全境——白云之下,四野浩*,七海围He,镜湖宛如shen邃的大地之眼,静静凝望着天宇下的一切,恢弘瑰丽。

小小的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身边离He飘渺的白云。侍nv们惊呼起来,赶紧扑上去把她拉了下来。

——然而,那一眼看到的云荒天地全图,却烙印一样地刻在了她的心里。

如今她十九岁了,第二次来到帝都,却已是另一番心境。

入城之前,朱颜偷

偷撩开了马车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入眼的是占地巨大的白色石材,如同一堵墙在眼前展开,一望无际——那道墙是那么的高,即便是用力抬起头,却还是望不到顶。

那是伽蓝白塔的基座。

传说中,这座伽蓝白塔高六万四千尺,底座占地十顷,占了整个帝都十分之一的面积——七千年前,空桑历史上最伟大的帝王,开创毗陵王朝的星尊帝·琅玕,用九百位处子的血向上天祭献,分葬白塔基座六方,驱三十万民众历时二十年,才在号称云荒之心的地方建起了这座通天白塔。

数千年过去了,朝代更迭,生死轮回,无论帝王还是将相都已经成了白骨,唯有这座塔还伫立在天地之间。

而今日,它也将见证她一生之中重大转折的到来。

*王一行人车马如云,抵达了宫外,从正门循序鱼贯jin_ru。还没有到紫宸殿,她便注意到宫里一片反常的寂静,宫nv侍从进进出出,虽然个个低头不语,但每个人脸上都隐隐有惊惶之色。

朱颜暗自吃惊,怎么了?为何整个nei宫的气氛都不大对?听说帝君最近一直病势沉重,难道是他们这一行正赶上出什么事了吗?

她跟着父王M_后在偏殿里等着许久,里面却一直迟迟不宣觐见。*王的脸色也渐渐有些凝重起来,抬眼看了看外面——此刻,白王应该也已经到了,被安排在另一侧的偏殿里,不知道是什么

样的情况。

*王在袖子里结了一个手印,用术法放飞了传讯的幻鸽,想探知白王的下落,然而那幻鸽飞出去后居然杳无音信,似是落入了罗网,有去无回。

*王暗自心惊,但生怕身边的Qnv担心,表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只是对朱颜低声叮嘱:“等下进nei宫之后,你要好好跟着我,寸步不能离开,知道么?”

“是。”朱颜今日特别的乖巧,立刻点头。

*王一家在偏殿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看到了大nei总管从后宫出来,身边带着一批御医,远远地对着他递了一个眼色。*王心里更是不安,正准备想个法子去打听一下,忽然身后一阵清风,袖子微微一动。他下意识地手指收拢,唰地一声,一道白光返回他的掌心——竟是那只幻鸽终于带回了讯息。

“今日有变,千万小心。”

白王传来的,竟然是这样短短几个字。

什么?*王悚然一惊,立刻将幻鸽熄灭,扭头看了一眼shen宫——那一瞬,不知道在shenshen的浓*中看到了什么,他忽然脸色一变!

“宣白王*王入nei觐见!”就在此时,宫nei传出了宣召。

*王站了起来,看了一眼Q子和nv儿,眼神隐约有些异样。然而nei侍已经在旁边等着了,无法拖延,*王便整了整_yi衫,跟着nei侍Jin_qu,转身之间,忽地低声对nv儿说了一句:“阿颜,小心照顾好你M_妃。”

什么?朱颜微微一怔,心里一

沉。

和他们父nv二人相比,阿娘只是个普通人,不会术法。此刻父王如此交代、不啻暗示着即将有大变到来。可是**都已经到了伽蓝帝都的nei宫,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

她心念电转,手指在袖子里飞快地划过,将灵力凝聚在指尖,随时准备搏杀,一边随着父M_一起朝着紫宸殿shen处走了Jin_qu。

一路上,气氛更加肃杀。角楼上隐约有弓箭手闪动,道路两侧侍卫夹道,仔细看去,这些人中有几个比较面熟,竟然不是原本的禁宫侍卫,而是骁骑军中的影战士!

怎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将骁骑军中的j英都全数T集到了宫里?朱颜看在眼里,心下更是担忧,不知今日此行到底是福是祸,小心翼翼、一路沉默地被领到了紫宸殿外。

白王一行已经在殿外等候,看到他们来,只是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白风麟也站在白王身后,穿了一身宫廷正装,仪容俊美,正目光炯炯地打量着她,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郡主,又见面了。”

朱颜不由得一阵不自在,蹙眉转过了头去。

今日之后,这个人便要成为自己的夫君了吗?他们以后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生儿育nv,直到老死?一想起这样的未来,她心里就有不可抑制的抵触,只能勉强克制住自己。

白王和*王两行人站在廊下,等着北冕帝宣召。

“今日是怎么了?”在nei侍Jin_qu禀告的时候

,*王压低了声音,问旁边并肩站着的白王,“听说帝君前些日子不是一直昏迷不醒吗?怎么今天忽地宣召我们入nei?一路上看这阵仗,里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白王看了看四周,低声,“据说今日帝君醒来后,第一个就传召了青妃Jin_qu——早上Jin_qu,直到现在还没出来。”

“青妃?”*王一惊,压低了声音,“为何一醒来就召见青妃?莫非**是时雨皇太子回来了?”

“怎么可能?”白王哑然失笑,“皇太子他**”

然而,短短几个字后白王立刻止住了,眼神复杂地闭了zhui。

“皇太子到底去了哪里?”*王看着这个同僚,眼里有无法抑制的疑惑,忽地压低了声音,“他的下落,你**到底知不知情?”

“当然不知情!”白王压低了声音,脸色也有些不好,“难道你也觉得我和这件事neng不了干系?”

“谁不知道你和青王青妃是多年的宿敌?皇太子若是出了事,只有你得利最多。只怕就算不是你干的,也要把这笔账算在你头上。”*王苦笑,摇了摇头,“唉**只怕我们这次进宫,凶多吉少A。”

“你怕了?”白王心机shen沉,到了此刻居然还能开得出玩笑来:“青妃不会是在里面磨刀霍霍等着我吧?到时候,你打算站哪边?”

当所有人退出之后,紫宸殿里空空**,只剩下了父子两人。风在帘幕间停住,宝鼎余香萦绕,气氛仿佛像是凝结了。

“二十三年了。”北冕帝喃喃,“我们**终于见面了。”

身为至高无上的空桑帝君,语气里居然有着一丝羞愧和_gan慨的情绪。而时影只是垂下头看着手心里的皇天神戒,神色复杂——这只由远古星尊帝打造、象征着云荒皇权的戒指在他的手指间闪烁,瑰丽夺目。

他尝试着伸出手,将左手无名指伸入那只神戒。

在距离还有一寸的时候,皇天忽然亮起了一道光!

“看,它在呼应你呢**”北冕帝在病榻上定定地看着嫡长子,呼xi缓慢而低沉,_gan慨万分,“你是星尊帝和白薇皇后的直系后裔,身上有着最纯正的帝王之血**咳咳,足以做它的主人。”

时影却收回了手指,并没有将皇天带上——他的眉宇之间笼yinJ着沉沉的*影,虽然是天下在握、却没有丝毫的轻松快意,仿佛更像是握着一团火炭。

“影,你**”许久,北冕帝看着嫡长子,终于艰难地开了口,一字一句,“是不是已经杀了你D_D?”

那一刻,时影猛然一惊,瞬地抬起头来!

垂死的老人的眼神是冰冷而锐利的,直视着唯一剩下的儿子,并没有丝毫回避。时影的zhui角动了动——他想说自己并没有杀死D_D,然而时雨之死分明又是因为他,无论如何

都是neng不了干系。

“呵呵**”看到他骤然改变的神色,北冕帝苦笑起来,喃喃,“果然A**时雨,那个可怜的孩子,咳咳**已经被你们抹去了吗?”

“**”时影说不出话来,眼神渐渐锐利。

帝君留下他单独谈话,莫非就是为了这个?他想想替时雨报仇?

“放心吧,我不会追究了**事到如今,咳咳**难道我要杀了我仅剩的嫡长子、为他报仇?”北冕帝喃喃,眼神里也充满了灰冷的虚无,“时雨是个好孩子**要怪,只能怪他生在帝王家吧**”

时影将皇天握在手心,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君臣父子,兄友弟恭。这些原本都是天道、是人伦,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然而在这样君临天下的帝王家,一切却都反了:丈夫杀了Q子,兄长杀了D_D**这样的红尘,犹如地狱。

这难道就是他neng下神袍、将要度尽余生的地方?

恍惚之中,耳边又听到北冕帝的低沉的话:“**你回来了,成了皇太子**那很好。接着,从白王的那些nv儿里**选出一个做你的皇后吧。尽早让空桑的局面安定下来。”

什么?时影一震,瞬地抬头看着北冕帝。

“怎么?你很意外?”北冕帝看着他的表情,zhui角浮出了一丝笑,声音微弱,“空桑历代的皇后,都要在白之一族里遴选**这是世代相传的规矩。”

“**”时影没有说话,

只觉得手心里的皇天似乎是一团火炭。

“册妃之事,容我再想想。”过了片刻,他开了口,语气平静,“我自幼出家,对这些儿nv之事并不_gan兴趣。”

北冕帝打量着他,沉默了下去。

怎么?时影抬起头看了父亲一眼,却发现北冕帝正在看着他,眼神里有一种奇怪的洞彻和了然——那种表情,是只有至亲血缘之人才能了解的。

“你不愿意?”北冕帝低声,“你心里另有所爱?”

那一瞬,时影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地变了脸色——这个垂死的老人,难道竟会读心术?可是,整个云荒除了大司命,又有谁的术法修为比自己更高、能读出自己的心?

“哈**真不愧是我的儿子A。”北冕帝咳嗽着,看着儿子的表情,断断续续地苦笑,“影**你知道吗?三十多年前**当父王勒令我迎娶你M_亲的时候,我的表情,也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时影全身一震,似乎被一刀刺中了心脏,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是这样读出了自己的心?

“当年,我是不得不迎娶阿嫣的**”北冕帝喃喃,似乎从儿子身上看到了遥远的过去,“在那时候,我已经遇到了秋水**只可惜,她只是一个鲛人,永远**咳咳,永远做不了空桑的皇后。”

秋水歌姬!

此刻父亲提及的、是自己曾经切齿痛恨过的那个鲛人——然而不知道为何,他的心里却没有以前那样

浓的憎恨,反而只是化作了灰冷的悲悯。背弃心意的痛苦,求而不得的挣扎,一生负重前行,却总是咫尺天涯。

——这些,他都已经了解。所以,也渐渐宽恕。

“我非常爱秋水,咳咳,却还是不得不为了巩固王位**而迎娶六部王室的郡主**光娶了一个皇后还不够,还得接二连三的娶**以平衡六部的势力。”在垂死的时候提及昔年,北冕帝的声音还是han_zhaoshen沉的痛苦,“唉**后宫险恶。我**我身为空桑帝君,却不能保护好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惨死!咳咳**这中间的痛苦,无法用语言形容万一。”

时影看着垂死的父亲,手指开始略微有些颤抖。

这些话,他永远没想到会从这个人的zhui里说出——那个从小遗弃他们M_子的父亲,那个高高在上却视他们M_子如敝履的帝王,竟然在临死之前对着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只希望**我这一生遭遇过的,你将来都不会再遭遇。”北冕帝语气虚弱,看着自己的嫡长子,“我所受过的苦,你也不必再受。”

时影默默握紧了手,忽然道:“我被迫离开M_亲十几年,在shen谷里听到她惨死在shen宫的时候,我心里的_gan受、也难以用语言形容万一。”

北冕帝的话语停住了,剧烈地ChuanXi这,长久凝望着自己的儿子。

“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原谅我了**”许久,北冕帝发出了一声苦笑

,喃喃,“可是,当你站到我位置上的时候,或许**或许会多多少少理解我。影**你将来会知道,为了这个帝位,需要付出多少的牺牲——牺牲自己,也牺牲别人。”

“**”时影shenshenxi了一口气,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是A,需要多少的牺牲?这一点,他早已明白。因为他的父亲,他的M_亲,乃至于他自己,无一不是牺牲品!面前这个垂死的老人,已经即将解neng,而他呢?面前等待着他的,又是怎样一条漫漫无尽的路?

那条路,是否比万劫地狱更难、更痛,更无法回头?

可是,此时此刻,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我的时间不多了,”北冕帝咳嗽着,声音微弱,“两位剑圣替我用真气提振元神,咳咳**才、才让我拖到了现在。要抓紧时间**先**先让白王和*王完成联姻吧。”

然而,朱颜没有听从他的劝告。第二日,当新皇太子莅临*王府行宫、代替帝君前来赏赐藩王时,她也跟着父M_走了出来。

她没想到他这一次他来时的阵仗会那么大,*王夫妇双双出来迎接,三呼万岁、叩首谢恩,而她怔怔地看着阖府上下乌压压一片人头,心里一阵阵的别扭,站在那里似乎僵硬一般地动也不动。

一边的盛嬷嬷焦急地扯了扯她,低声:“郡主,还不跪下?”

她愣了一下,忽然间明白了过来。昨天他让她不必出来,就是不想让她看到这一幕吧?——如今他已经是空桑的皇太子,未来的帝君。君臣大纲,贵贱有别。只要一见面,她的父M_要向他下跪,她也要向他下跪!

他们之间,已经如同云泥一般遥不可及。

念及这一点,她心里便如同雷击一样_Zhen_D,意识一片空白。

在一片匍匐的人群中,只有*之一族的小郡主是站着的。而时影只是淡然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任何表示,抬起手,令*王一家平身。

新皇太子按照礼节,向*王宣示空桑帝君的恩宠:一箱箱的贺礼依次打开,无数的珍宝,无数的赏赐,耀眼夺目。唱礼官不停地报着名字,府里的侍nv们不时发出低低的惊呼。

然而,朱颜在一边看着,眼神却是淡淡的。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买下她一生自由的出价而已**

御赐的贺礼交付完毕,

时影坐下来和*王夫妇略略寒暄了几句,便切入了正题,径直提问:“不知大婚的时间定下来了没有?白*两族的长子长nv联姻,关系重大,到时候,我会替帝君前来主持。”

朱颜猛然一震,几乎将手里的茶盏跌落。

他**他来主持?为什么是他?他**他怎么会答应这种事的?!她震惊莫名地看向他,然而皇太子只是转头看着*王,并没有分心看上她一眼。

“多谢帝君和皇太子殿下的隆恩!”*王谢过了恩,恭恭敬敬地回禀,“婚礼的日期已经择好了,只是尚要和白王商议——等一旦定下来,便立刻知会皇太子。”

时影神色不动,淡淡:“目下是云荒非常时期,大约要办得仓促一些了,未免有些委屈了朱颜郡主。”

说到这里,他终于看了朱颜一眼,眼神却是平静无波。

她心里一跳,只觉得手指发抖得几乎拿不住茶盏。耳边却听父王笑道:“这些繁文缛节,其实并不重要。古人战时还有阵前成亲的呢。”

双方絮絮谈了几句其他的,*王妃眼看大家谈得入港,便在一旁笑着开了口:“婚娶乃是大事——帝君龙体不安,大约也急着想看到皇太子殿下大婚吧?不知皇太子妃的册立、殿下如今心里可有人选?”

皇太子妃?朱颜又是一震,这次茶盏从手里直接落了下去。

时影也没有看她一眼,手指却在袍袖底下无声无息地迅速一

划——刹那间,那个快要掉落在地面的茶盏瞬地反向飞起,唰地一声又回到了她的手中,竟是一滴水都不曾溅出!

这一瞬间的变化,满堂无人知晓,他更是连看也没看她一眼。朱颜惊疑不定地握着茶盏,心里七上八下,却只听时影淡淡地开了口,气定神闲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两天之后,在下会去一趟白王府邸,和白王商量此事——按惯例,应该就在白王四位未出嫁的nv儿之中选一个吧。”

“白王的千金个个美貌贤淑,足以M_仪天下,”*王笑着开口,“祝皇太子殿下早日得配佳偶,云荒也好共享喜庆。”

“多谢*王吉言。”时影微微一笑,放下茶盏,起身告退。

在最后一刻,他的眼神淡淡地扫过她,神色不动。朱颜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这一次的见面,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有机会说上一句话,她只能旁观着,听着他和自己父M_的应酬寒暄,就如同看着陌生人一样。

咫尺天涯,再会无期。

“恭送皇太子殿下!”当他离开的时候,再一次地、*王府所有的人都匍匐下跪,只有朱颜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师父他**他要娶Q了?是A,他已经再也不是九嶷神庙的大神官了,作为帝君唯一的继承人、空桑的皇太子,他必然是要娶Q的,而且必须要从白之一族的王室里选取皇太子妃。

一切都理所应当。可是

**这一切、怎么会发生得这么快?快得简直不真实,完全令人无法接受——就像是昨日他刚刚在她怀里死去,今日却忽然变换了一个身份、重新来到这个世间一样!

是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还是她忘记了?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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